大家就这样呆站在天台上,一言不发。

    战士们本来是想鼓掌欢呼的,因为这是一场大胜!但是呢,一想到那些牺牲了的队友,他们的心便又沉了下去……

    谁都没有适应战争所带来的压力,大家都在硬着头皮去扛——尽管这还只是“低烈度”的边境战争而已。

    而此时的许滨,也终于是从天台边沿处走了回来……

    他在别力克的身旁一屁股坐下,骂道:

    “你们营长,可真是个白痴啊!他不该这么做的——3连本不需死这么多人!在近距离作战时,我的队伍可以做到零伤亡,这种任务本应交给我才对…!”

    “让你们国际志愿者来?那怎么行!”

    别力克听完后反驳道:

    “我们阿克斯坦,以后还要和外界加强合作呢。要是把你们志愿者给送上最危险的前线当炮灰用了,其他国家还敢派技术人员来支援我们发展建设吗?”

    这话一说出口,别力克就发现许滨的表情变了变……

    ——眼神中有了几分嫌弃与不满。

    “你们……真觉得那些国家会支援阿克斯坦的建设吗?”许滨皱着眉头说道:

    “他们给的防空系统,全是些退役的老古董货!说要支援些新型坦克,结果现在一个月快过去了,坦克也只是‘支援’到了他们的新闻画面里……”

    “别力克,你心里清楚吧?这些军援只是针对‘共同的敌人’沙联而已。如果没有了它,那些国家是不会在乎你们死活的!新产业建设、粮食紧缺……这些问题,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许滨的这番话,直接说进了众人心坎,大家此刻都沉默了……

    确实啊,军事方面的困难,或许是有解决希望的,

    但其他方面的困难又该如何解决呢?

    小国羸弱的人口体量、工业基础摆在这里,它只能……以不公平的价格去卖出些优质资源,以此来换取外国公司的“新产业技术”引进,再慢慢地寻找机会来振兴自己了。

    到时候,很可能会有那种——“把几十座矿山都让给别人去挖,只为换取他们公司里的一张机床设计图”的事情发生。而这些换来的技术,说不定还会是过了时的产品!

    这种交易公平吗?它不公平;

    那它的存在合理吗?太合理了!

    ——生产资料掌握在人家企业的手上。要不要趁火打劫,还不都是看他们企业的脸色?

    弱肉强食,这就是“社达”嘛!

    我们可以预见得出,阿克斯坦民众在未来还有一段苦日子要过。

    ——————

    接下来大概有七八分钟,许滨就在天台上骂骂咧咧地来回晃悠着……

    当着3连官兵的面骂他们首长——从总参到营部,全都是天真的小屁孩,迟早要被老外给骗得底裤都不剩。

    “考虑到什么未来的国际合作……就要让我待在后方,用望远镜看你们死是吧?”

    “喏!我现在就给你们看看,即将到来的‘国际合作’是什么样的!大家都把头伸过来,看我手机”

    说到这,许滨就掏出自己的设备,给大家打开了个视频网站……

    这是油管上的某个新闻频道,上面正直播着阿克斯坦顺利反攻的消息。

    网友的评论基本上都是正常的——大家用eoji表情发出了阿克斯坦的国旗标志,然后再说说加油之类的话语,一整页的实时评论就眨眼间被刷上去了。

    但新闻节目上的主持人与“专家”们,此刻却在进行着这样的对话

    主持人:{所以教授您的意思,就是希望这里能打成持久战吗?}

    教授:{是的,从同盟国利益的角度上出发,我希望轴心联盟能深陷战争泥潭,与阿克斯坦打得越久越好!这样一来,对方就没什么机会再找我们麻烦了,可以的话最好把鹰联邦也给拖进去}

    画面中的“专家”坐在松软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喝了口咖啡后慢悠悠地说道。

    甚至隔着屏幕,你都能发现他的皮鞋有多锃亮

    看得出来,这种“层次高”的人是有「战略大智慧」的。他们在看待事物时,总会从极“高”的角度出发,永远都没有可能(也没有意愿)去看一眼被压在棋子下的“低”层次人群。

    这就是“社达”嘛!

    哈,士兵们此时突然发现了个有意思的现象:

    无论是轴心联盟,还是同盟国……好像都有人想让他们阿克斯坦过不了好日子。

    这“两群人”,或许才是“一类人”。

    ————

    将手机收起,许滨见大家一言不发,也就跟着沉默了……

    国际环境对阿克斯坦这种类型的国家并不友好,许滨能从青年士兵们的脸上感受到焦虑。

    可这时,阿米尔却插话了:

    “咱们,凡事总得有个开始啊”

    他用指甲抠掉了脸上的污血,继续补充道:

    “总不能因为这些,就把自己给缩进龟壳里与别人打‘冷战’吧?我们得先走出去,争取到一些合作,把自己给发展起来!再和他们一点点地讲明自己的观念,瓦解敌意。这世上没那么多的‘敌人’”

    嗯?这么乐观?

    阿米尔的发言,让许滨有些难以认同。

    但他那坚定不移的语气,就好像是自己已被希望包围了一样。

    “希望”存在于哪儿呢?

    许滨左右扭扭头,都没能发现它的所在之处。

    嘎吱——

    这时,他们身后的铁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一个军官的身影随之走上天台,许滨看着他有些眼熟。

    “呼、呼累死我了!”

    对方喘着粗气,倚靠在那铁门上断断续续说道。

    同时,天空中正好飞过了一轮火箭弹幕,尾焰光照亮了他那布满汗珠的疲脸

    ——是那个总参来的办事员!

    许滨认出他了,名字好像是叫“吾”什么的来着。

    “我是、总参派过来的办事员,吾孜木汗少校”

    他开口了,转头望向四周问道:

    “有人看到格里芬pc的许老板了吗?麻烦同志们指个路!我实在是没力气再跑了见鬼”

    战士们看了对方一眼,就在许滨身旁招招手,喊道:

    “我们的许老板同志在这呢!少校同志”

    嗖~!

    一听完这话,那名办事员少校就突然像会飞了一样,眨眼间就窜到了许滨跟前

    “我了个大地母亲啊!(谚语)”他感叹着按住了许滨肩膀:

    “你还真来这参加反攻了吗?还冲到一线去打这栋大楼?天杀的,这个摩步营从营指到连长都得处分一遍才行!妈呀”

    别力克正想着开口解释下具体情况,

    就见那名少校突然抹着泪哭了起来

    “我了个劳动父亲啊!(谚语)”他双手紧紧钳着许滨的肩膀不肯松开:

    “还好你没死,许老板!你要是一死,我这份工作都保不住了!家里还养着几口人呢,你让我怎么办?怎么办?呜呜呜呜呜啊!”

    啊…?这人哭了?

    许滨一下子被对方给整不会了,弄得有些愧疚,赶忙就开始了道歉:

    “对不起…少校!那个,我现在不往前线跑了,你总该放心了吧?cal down”

    “不!我就不!我就不!”

    也许是受太大压力刺激了,吾孜木汗同志,此刻竟像傲娇一样地闹了起来。

    “你现在就跟我回后方去!”

    他抓住了许滨胳膊,气鼓鼓地说道:“我打死也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借口了!我们走,现在就下楼!”

    “可是我还没和别人说完话”

    “肘!跟我下楼”

    不由分说地,许滨就被他拽走了……

    …

    被一个大老爷们儿挽住胳膊走路,无疑是件很下头的事。

    但在走楼梯的这一路上,许滨才得知了吾孜木汗少校为什么会这么慌

    原来是顶头上司那边生气气了。

    格里芬pc一直工作在最前线,而阿克斯坦这边的军队,沟通程序又很臃肿——使得上面传了好几次消息都没能把格里芬的队伍给撤回来。

    这还怎么得了?

    吾孜木汗的上级越想越生气,他们开始考虑找人开刀了,说这次事情要是再办不好,就要炒某些人的鱿鱼……

    消息传到这一边时,吾孜木汗少校才刚被许滨抛弃在了接合部那里。

    但车子都一骑绝尘走远了,自己又该怎么跟上呢?

    最后,少校他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在接合部的村子里随处找了辆自行车,骑行一天八、九十多公里——追上来了!

    妈呀…!许滨一听完这些人就傻了。

    要知道,那段路可是敌方的控制区!虽然路上只有沙联人的后勤单位,但那也是军队!有枪有炮的军队…!

    这样的区域,早上被坦克团给冲过一遍了,那些后勤单位不得警觉起来把他给打成马蜂窝啊?

    但事实却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一路上,少校只撞见了敌方的溃兵……

    成建制的单位却没见过多少。

    当时,向东逃跑的溃兵们就这样在公路上,与少校擦肩而过,彼此间谁都没反应过来!

    于是吾孜木汗少校便有些来劲了……

    他骑车早就骑出了一肚子的火气,看向他们时更是心生不爽,于是便转头,对着那些小绿人们大吼道:

    “别挡道!把武器给我放在路边,自己上后方投降去。我没空俘虏你们!”

    ——他当时只是想装个逼,让自己心里好受些而已。

    结果这番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那些小绿人们本来被打散了编制,心里就很不爽。再被少校给这样用当地语言“哇啦哇啦”地吼上几句,马上就来了脾气……

    ——追着他车屁股就打了起来。

    后面,是边跑边胡乱开枪,嘴里骂骂咧咧的小绿人;

    前面,则是蹬着自行车踏板,哭喊着逃命的吾孜木汗少校,

    他们当时在夕阳下,构出了一幅名为《奔跑》的绝妙美景!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有装甲部队保护,就不要去装逼)

    …

    听对方诉完这一肚子的苦水,许滨心里也是愈发愧疚了……

    “我错了,少校”他说,“回去时,您就坐我们的车走吧”

    “我当然要坐你们的车走了!”

    吾孜木汗则哭丧着脸看向对方,精疲力尽地说道:

    “不被你这么的逼一下,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当侦察兵的潜力!竟然一个人赶了这么远的路你知道我一路上碰见过多少被打散的沙联鬼子吗?都快被他们吓死了!嗨哟—!”

    说着他就又抹起了眼泪。看来,少校今天也是经历了一番“奇妙冒险”啊!

    紧跟着许滨走下楼梯,他拉住对方手臂不放,嘴里还嘟哝道:

    “回去时我要坐你车子上,免得你又自个儿跑了!”

    “好好好,不过你腿肚子一直在发抖啊”

    许滨指了指少校的腿,紧张地说:

    “能不能先松手?我怕你站不稳,会把我也给带摔了”

    “嘶—!”

    话都还没说完,那名办事员就突然疼得叫了一声,

    随后便右腿一软,带着许滨一起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噗叽啪!(两人摔到楼梯下的声音)

    ————

    最后,许滨是一瘸一拐地被红军士兵从楼里搀扶出来了。

    “不不好意思啊,许老板”

    吾孜木汗少校惭愧地看了对方一眼,致歉道:

    “我刚才走路太急了,没有看脚下。您没被压出内伤吧?”

    “”

    许滨则是满头黑线,

    他有没有内伤不太好说;但那名少校,一定是没有了……

    ——因为刚才有个倒霉鬼,在脚被扭伤后还给少校做了肉垫!

    许滨怎么想也没有想到,自己在这大半个月的边境战争里,所受的唯一一次伤竟然还是友军造成的。

    “指挥官!”

    在楼下等候多时的up40惊叫了一声。

    她发现指挥官竟这样一瘸一拐地被人给带下了楼???

    差点被吓死!

    赶忙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去,期间还差点一跤绊倒在地上

    “伤到哪儿了啊?有没有流血?指挥官?”

    “回车里去上点药!”

    说着,up40就一把将指挥官抢了过来,同时还瞪了那些满脸无辜的红军士兵一眼。

    而许滨,则是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替他们解释道:

    “下楼时摔了一跤,脚崴了而已”

    “扶我上车吧。还有把无线电也弄上去,我们要准备收工了,离开交战区诶?”

    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up40就不由分说地背起了他,往停在大楼前的悍马车处走去。

    许滨连尴尬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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