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水城,倚香楼的诗茶会终于选出了一名魁首,是来自于歙州明阳县治下的帽儿镇上的赵家大公子。这位赵大公子名唤赵光祖,从这名字也可看出他父母对他的期待。
赵光祖能够得到诗茶会的魁首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确有几分才情,更重要的是他的家族花费巨资帮助他买到了历年诗茶会的好诗文,包括历年来诗茶会出题的所谓题库,无非也就是会出自哪些典籍,但是这些典籍要是想在短时间内读完也是不大可能的,这就需要花钱找人去帮读这些典籍,并从中押题。
俗话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产业链,这不,倚香楼的诗茶会才举办到第六年,靠着“押题”为生的人已经能够置办起宅子了。
这“押题”可不仅仅是在比试之前给购买的人出一些小册子,当然,在比试前才花钱买册子的人也大有人在,但真正能够有资格闯进最后几轮的,却是至少提前一年就为除夕之前的诗茶会做准备了。
想送自家子弟参加诗茶会的人,会在丽水城给自家子弟置办宅院,送到所谓的“诗茶会书院”去读书刷题,若是家世尚可者,还可以得到往届的魁首亲自指点。
若说这些富贵公子们在诗茶会准备中的花销仅仅止步于此,那就太不了解丽水城诗茶会这个产业链了。倚香楼会配合“诗茶会书院”,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派出花楼内最有才华的姑娘,也就是会在诗茶会上的某一轮做考官的姑娘们出来与这些才子们举行文会。
这文会的门槛倒不是很高,只需要纹银十两就可以买到入场资格,不过,如果才子们愿意出到五十两,就可以得到机会与其中的一位姑娘单独“以文会友”,最后还会有一个竞价环节,出价最高者,可以用抽签的方式从当日出席文会的姑娘们中间随机抽取一名与自己“彻夜长谈”。
倚香楼之所以不让所有参加文会的姑娘都能被学子们得到“彻夜长谈”的机会,而是采取抽签随机选择的方式无非就是想造成两个效果:一则是奇货可居,二则是增加神秘感。
有一说一,倚香楼的这种操作,使得其年底举办的诗茶会更加具有期待性,也把这一年一度的诗茶会做成了可以持续一年产出的长线生意。
当然,这都是从表面的商业角度来看的。
实则,倚香楼之所以如此这般,还是为了能够筛选出一些出身富贵,但不够权贵的子弟儿郎们。至于选出来的儿郎们是为何般,那就与倚香楼幕后的操作者有关了。
虽然倚香楼在表面上看来是丽水城城主所开,但是实际上,倚香楼背后的那个人却是郃王。虽然城主谢衡并不想与郃王牵扯太深,但是他在往郃王治下的花楼送姑娘的时候出过人命,且牵涉的还是朝中重臣的子弟,郃王帮谢衡摆平了那件事,从此,谢衡只得捏着鼻子为郃王做了一些事情。
但是郃王却对谢衡不是很满,他要的是谢衡完全的归顺于他,而不是像这样有所保留的与他合作。
袁昱青和公孙白在丽水城的这些时日,也慢慢的查清了这些,袁昱青在第一时间把查到的消息迷奏给了官家,得到的回复是先不急着去青州,暂且留在丽水城探查郃王的其他计划和企图。
郃王并不是个安分的人,郃王是今圣上的七皇叔,比当今圣上年长十岁。当年先帝登基的时候,郃王才五岁。
郃王的母妃只是个不起眼的宫妃,郃王成年后被封到河东路,府邸建在并州,并州虽不是特别苦寒之地,但也并不富庶。郃王就藩后倒是安分,从未听过他心存不轨之志,如今看来,传言皆不可信。
这郃王不在自己的封地,频频出现在江南路治下的宣州,又盘桓在宣州治下的丽水城,但不用揣测其居心,但凭藩王擅离属地,私下勾结朝臣,就是死罪。
不过,当今圣上刚刚登基不久,还没有根基还没坐稳,再加上西北部外族的蠢蠢欲动,眼下虽然知道郃王生变,但是也只能徐徐图之,暗中调查,再想办法除掉郃王。
袁昱青叹了口气,这大宋虽表面看起来花团锦簇,四海升平,实在是内里已经慢慢腐朽,各方势力盘桓,世家大族不可小觑,藩王属地也是各有心思,内忧外患全部掩盖在表面的繁华安定之下。
当今圣上也难啊。用袁昱青这个西川路宣扶使去密查青州之事,也是无奈之中的选择。他可用的自己人不多,而像袁昱青这样既好用又放心的更不多,所以圣上既然命令袁昱青在丽水城暂且盯着郃王的一举一动,那么青州的通敌叛国之事就只能先放一放了。
一个是内忧,一个是外患,皇帝这个位置也属实不太好做啊。
再说回丽水城倚香楼的诗茶会这个产业链,养肥了一大帮相关行业的人士,就连跟着诗茶会的公子们在外场兜售一些瓜果茶点的小生意都能挣得养家糊口之钱。还有一些心思活络之人,让自己的娘子和姑娘做一些与诗茶会相关的好彩头寓意的小物件,居然也能在各个大小集会上抛售一空。
如此一来,丽水城上上下下不仅没有人会鄙夷诗茶会是由一个青、楼发起的,还会自觉的维护丽水城的诗茶会,毕竟,这个产业链可是关乎着很多人的吃饭问题的。
这一届倚香楼茶诗会的魁首赵光祖赢得了众多羡慕的目光,当众多的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时,郃王在丽水城郊外的城主别院内也收到了关于赵光祖的所有信息。
“居然只是个小小的商贾之子?还是靠吃绝户起家的?”
郃王依旧在逗弄着那只少城主谢琰新送来的鹦鹉,语气不咸不淡。
“那要不,小的便让人弃了这届的魁首,不派人单独与他接触了?”
“理由呢?”
郃王转身把鹦鹉从肩膀上摘下来放到笼子里,接过侍卫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鹰钩鼻子在光影下显得更加阴翳。
那个传递消息的谋士脖子一缩,暗暗的揣测着郃王的意图。
“不用猜想本王的心中想法,说说你自己的见解。”
郃王的语气让谋士猜不透郃王的心情,那谋士心里更加胆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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