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是不会,但白祈言并不怎么相信他,依旧是满脸警惕。
“你……你少骗朕,朕没那么好骗,朕早就看穿你的真面目了!”
听到这话,段疏寒觉得有点意思,便慢悠悠的问道:“嗯?你说的是本王什么真面目?”
“就是……”
白祈言在心里默默组织好语言。
“你就是想通过吓唬朕,来达到你的目的,因为这种办法最省时省力,就像大人吓唬小孩子一样,可朕不是小孩子,也不会被你轻易吓到!”
不得不说,白祈言这话说的很有水平。
很轻易的就切到了要害。
他认为自己的这番话十分犀利。
但段疏寒却依旧无动于衷。
“等明日陛下出宫瞧瞧,总会知道当皇帝究竟好不好。”
白祈言自然而然的就觉得他心里必定酝酿着什么阴谋,眼神愈发警惕起来,却并未反驳。
因为他觉得,只要能出宫,就可以不用待在御书房里看奏折了。
批奏折压根就不是人干的活!
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白祈言就硬生生的被段疏寒从床榻上拽起来了。
他还没睡醒,整个人都软塌塌的,就像是个浑身无力的精致玩偶一般,任由段疏寒给他穿上衣服。
“好困啊……”
白祈言眼睛没睁,迷迷糊糊的抱怨着。
“能不能再睡一会儿?求你了……”
“不行,现在立马起来!”
段疏寒果断拒绝之后,把已经穿好衣服的白祈言扔回到床上。
而白祈言也很自然的拽过被子盖在身上,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旁边站着的宫女太监见到这一幕,一声都不敢吭。
这两日,他们见惯了摄政王殿下亲自近身伺候这位小皇帝,心中又是惊诧又是不免感慨。
他们实在是分辨不出,这二位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段疏寒拿起宫女手中托盘里的帕子,刚蘸了一下铜盆里的水,立马便将帕子扔进了盆里。
“换冷水。”
“是……”
不出片刻,小宫女就端着半盆冷水回来了。
段疏寒用帕子沾了冷水,随手拧了一下,便直接糊在了白祈言脸上。
“啊!”
原本还迷迷糊糊的白祈言被冻的一激灵,瞬间就清醒了,猛地坐起来。
“你干什么?!”
段疏寒眸光平淡的问道:“陛下醒了?”
“你你你……你太可恶了!”
白祈言给气得不轻,眼眸水润润的,好像随时都要落下泪来。
段疏寒问道:“昨日本王与陛下说过了,今日要出宫,陛下忘记了?”
“没忘!”
白祈言挪到床边,十分自然的等着段疏寒给他穿鞋。
段疏寒单膝跪在他面前,低垂着眼眸,动作仔细的帮他把鞋袜穿上。
“陛下。”
“嗯?”
“等陛下瞧见了皇城外的老百姓是怎么过的,便知道做皇帝是这世间顶好的差事。”
白祈言又昏昏欲睡,没说话。
封建时代的普通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当然清楚。
说到底,还是这个时代的生产力落后,物资太过于匮乏,老百姓的温饱都难以保证。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承担这么大的责任。
他也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白祈言与段疏寒一起微服出宫,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出了京城。
京城是繁华之地,即使先帝驾崩不久,如今正是国丧期间,一大早的街上也依然有几分热闹。
只是出了城之后,外头的景象就截然不同了。
白祈言一边往自己嘴里塞点心,一边看着马车外的荒凉。
外面到处都是乞丐与逃荒的灾民。
那些百姓衣衫褴褛,携家带口的走在路边,时不时的还有人追着他们马车乞讨。
若非他们出来时带了护卫,此时恐怕已经被那些灾民围堵住了。
白祈言表现出来的模样十分冷漠,看着竟真的像是个昏君苗子。
段疏寒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当年昭武皇帝在时,这江山还是一番盛世景象,先帝在位四十年,已然将这个国家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白祈言打了个哈欠,完全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看到小皇帝这副样子,段疏寒只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陛下,别逼我打你。”
“……”白祈言觉得自己冤枉极了,“你打我也没用啊,现在这种情况又不是我造成的,而且我也解决不了这么大的问题……”
段疏寒深呼吸。
“陛下对这些百姓,当真连丝毫的怜悯之心都没有吗?”
“怎么会没有……”
话说到一半,白祈言的目光突然放空了一瞬,脑海中闪过无数陌生的景象。
他想要在这些景象中抓住些什么,最终却还是徒劳。
“这世上正在受苦的人太多了,即使是菩萨也做不到普度众生。人生于世上,命数大多都是已经定好了的。
因为你是镇北王的儿子,所以才能大权在握,若你只是一个马前卒的儿子,恐怕早八百年便死在战场上了。
世间的苦难与福泽都是有定数的,他们受苦,其实是因为你我这样的人,享受了更多的福泽。”
白祈言很少有说话如此认真的时候。
以至于段疏寒听了他的话,下意识愣住。
白祈言也知道他说不出来什么,于是耸了耸肩,继续说道。
“说福泽这种东西,有点太遥远了,只说土地……那些世家门阀、皇族宗亲,占有了那么多的土地,分到普通百姓手里的土地自然也就变少了,这才是问题的根本。”
在封建的小农经济时代,土地就是百姓的命。
但农民手里的土地太少了,地主手里的土地太多了。
白祈言歪着脑袋看向段疏寒。
“真正能让外面那些人过上好日子的办法,在于重新分配土地。
你是一直都不知道,还是因为自己也是受益者,所以闭口不谈?
你敢重新分配土地,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吗?”
此时此刻,段疏寒第一次正视眼前这位仿佛懵懂无知的小皇帝。
白祈言平日里看起来太单纯、也太愚蠢了,以至于此时说话,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段疏寒深深的看着他。
“若本王说敢呢?”
白祈言眨眨眼睛,“你敢不敢,跟我都没关系啊,是你在怜悯这些百姓、怜悯这个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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