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就这么定了!”陈家旺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的说道。
话音未落,他便转过身去,开始收拾起换洗的衣裳来。
孙举人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露出几分无可奈何的神情,轻轻叹息一声,暗自思忖道:既然家旺执意不肯收钱,那等过年的时候,就给两个孩子包一个大大的红封吧。
没过多久,陈家旺便手脚麻利地将所需物品都整理妥当。
这时,他忽然想起老人家还养了几只鸡,如果长时间没人喂养,肯定会被饿死,干脆装在篓子里,一起带回去。
想到要离开居住了数十年的家,即便只是暂时离开一小段时间,孙举人心中仍不免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眷恋和不舍。
毕竟这里,承载了太多他与妻儿共同度过的温馨时光以及美好的回忆。
但若是自己坚持不肯去,家旺定然又要两边跑,如此一来,反倒让他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那颗因离别而生出些许悲伤的心,此刻也渐渐平静下来。
午后时分,天空逐渐放晴,不似早晨那般寒冷,巷子内走动的百姓也明显多了起来。
陈家旺正忙着将老人家的笔墨纸砚,还有各种书籍搬到驴车上,他的动作格外麻利,没一会儿,就全部搬完了。
这一幕,恰好被过往的百姓看到,其中不乏孙家的左邻右舍。
那些好奇心旺盛、喜欢闲聊八卦的妇人见状,纷纷围拢过来,想要一探究竟。
其中一个婆子开口问道:“孙举人,您莫非是要搬家不成?怎么连鸡也一块儿带走啦?”
端坐在驴车上的孙举人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地回应道:“非也,前些日子不慎摔了一跤,可能是上了年纪的关系,竟把腿给摔断了。我这侄儿放心不下,执意要接我去他家好生休养。至于这些鸡嘛,他担心无人喂养会活活饿死,所以才决定一同带上。”
其实,在孙举人的内心深处,始终将陈家旺视作年轻后生。若不是顾忌诸多因素,恐怕早在之前那次,他便已应允收其为义子了。
婆子闻言惊讶不已,“哎呀!竟然如此严重,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确实需要好生休养。不是我说你,这要是身旁有个贴心的女子照料,又怎会伤到,上次跟你提的那件事,是否再考虑一下。”
孙举人并不想因为此事,伤了邻里之间的和气,即使心中不满,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嫂子的心意我领了,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如果家中突然多个妇人,反倒有些不适应,麻烦你转告对方一声,让她别在我的身上浪费功夫了,我这辈子心里只装的下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发妻。”
原来这婆子有个远房表妹,就在两个月之前,表妹夫得了一场大病,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本来嘛,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倒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儿,但问题在于,这位表妹平素里没少磋磨自家那几个儿媳,这不,公公刚下葬没几日,可以说是尸骨未寒,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分家。
有道是:“树大分枝,儿大分家”。
一大家子每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会磕磕绊绊。发生争吵。
分家,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起码往后日子能过得清净些,也不必再整日为此忧心忡忡。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等到她将所有田地统统分完之后,却赫然发现,唯独剩下自己这个孤苦无依的老婆子无人肯赡养。一时间,心中不由得涌起万般悲伤与凄凉之感……
便萌生了找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搭伙过日子的想法。
她记得表姐家附近似乎有个妻儿走后一直独自生活的老举人,也不知道现在找没找。
收拾整齐,挑了个晴朗的天气,就亲自上门来打听。
起初的时候,就连那婆子对此事也并不抱太大希望。表妹只是一介普通的乡下妇人,而且脾气还特别暴躁,反观那位孙举人身姿挺拔、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儒雅风度,谈吐更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无论怎么看似乎都不太登对啊!
在她的印象中,读书人都喜欢温婉贤淑型的女子,而表妹那就是一个泼妇。
奈何表妹看中了对方的学识,还有家业,非让自己问一嘴,还说若是事成了,少不了她的好处。
就这样,婆子禁不住表妹的央求,特意来了孙家一趟,结果不用想也知道,她被拒绝了。
没想到,今天这般巧合,刚出门就碰上了,尤其是听说孙举人伤了腿,心思瞬间又活络起来。
本以为这次,他会有所动摇,结果还是一样被拒了,老婆婆算是彻底死了心。
“其实我也觉得你俩不大合适,毕竟我那远房表妹,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妇,又如何配得上识文断字,博学多才的孙举人。”
没想到婆子还是个能说会道的,听到这番话,任谁也怪罪不起来。
“如果嫂子没啥事,那我就先走了。”孙举人极其不喜欢与妇人打交道,免得惹来她人的闲言碎语。
婆子一脸尴尬地说:“瞧我这记性,你这腿骨折了,可得好好休养。赶紧走吧!一会在着了凉就麻烦了。”说完就挤出看热闹的人群离开了。
“麻烦大家让一让……”陈家旺扬起手中的鞭子,大吼一声,人群瞬间就给让出一条路来。
担心颠到孙举人的腿,陈家旺把驴车赶的很难,仿佛蜗牛一般。
“你小子,能不能稍微快一点?照这速度,只怕过年都到不了家。”
黄大夫看了下龟速前行的驴车,忍不住转身瞪了眼陈家旺。
“我也想快点啊!可若是因此加重了老伯的伤势,那他岂不是要休养的更久。”
陈家旺自是感受到了黄大夫心中的不满,故意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直到驴车走远,围在孙家大门口的人,这才议论道:“不对啊!那个陈掌柜啥时变成孙举人的侄儿了?我怎么不知道?”
“那谁知道呢!也许是新认的亲呢!也说不准。”
“我前几日还听到孙家族人说,他是为了哄骗孙举人的家业,这才对他嘘寒问暖,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可拉倒吧!陈家那两个铺子生意那么好,人家会缺这三瓜两枣,我还听说陈家在乡下有药田,每年都能收入几百两银子呢!”
百姓的议论声还在继续,但事件的主人公,却早已消失在巷子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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