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怪不得田大福没有扎中,毕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嘛!他还有些掌握不好。

    王氏在旁柔声安慰道:“莫要着急,这是要瞅准了再扎。”

    两人相濡以沫这么多年,男人连只鸡都未曾宰杀过,更遑论是这头凶猛的野猪了,紧张也是在所难免。

    田大福听了这番话,把油灯又往前挪动了些许,看准了位置,手起刀落,一刀便扎了下去,野猪瞬间没了声息。

    看着那毫无动静的野猪,他如释重负,仿佛心头压着的千斤重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爹,它好像死了。”田宝儿小心翼翼地踢了野猪一脚,难掩惊喜地喊道。

    看着那滴滴答答落入盆中如红宝石般鲜红的血液,田大福突然眼睛一亮,脑海中灵光一闪。

    原来他忆起小溪似乎对血肠情有独钟,犹记得有一次隔壁杀年猪,给端过来两根血肠,王氏只给她切了拇指大一块,其余的都被她们一家四口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

    但小溪那块血肠,直到第二日都还没有吃完,他曾偷偷询问大女儿缘由,只说那血肠实在是太美味了,没舍得吃,想慢慢品尝。

    当时自己听到这番话,如遭雷击,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如决堤的洪水般流下来,心中更是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

    可是那时的他真的是无能为力,只要自己对小溪稍好一些,王氏便会如河东狮吼般和他争吵不休,然后再拿小溪当出气筒。

    如今回想起来,若是他当年能强硬一些,或许小溪也就不会遭受如此多的苦难了。

    “爹,这血要如何烹饪?您会灌血肠吗?”看着那少半盆猪血,田宝儿不禁愁容满面。

    王氏亦是如此,杀猪尚可依葫芦画瓢,但这血肠可不是人人都能灌得好的,荞面和血的比例以及咸淡的拿捏可是个技术活。

    田宝儿的话,把田大福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只见他略作沉思,缓缓说道:“不试试,又怎知行不行,你去准备葱姜等调料,待我褪完猪毛就去灌肠。”

    王氏轻点了下头,便去外面取干葱了。

    直到猪脖子处,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滴猪血,父子俩才找来两大块木板,如两座小桥般架在了铁锅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野猪抬了上去,开始泼水刮猪毛。

    那被热水烫过的猪毛,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弄得父子二人连连犯呕,只好把门推开了一条缝隙,新空气如清泉般涌入,瞬间让他们感到如释重负。

    为了抢时间,父子俩动作格外麻利,没多久,就把野猪身上那油光发亮的猪毛,给褪得一干二净,仿佛给野猪剥去了一层华丽的外衣。

    两人再次把野猪抬到桌子上,开始给其开膛破肚,准备将其大卸八块。

    王氏也趁这个间隙,把大锅里的脏水舀进木桶,倒入路边的沟子里。

    田大福第一次分割猪肉,虽然有些笨手笨脚,但也还算对付,除了切口有些参差不齐外,倒也没有其它毛病。

    “这个猪头要怎么处理?”田宝儿目测这颗野猪头,少说也有十四五斤,如果拿去卖,怎么也能卖上几十文。

    “猪头收拾起来格外麻烦,还是一起拿去镇上卖了吧!你们觉得呢?”

    田大福把目光投向母子二人,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还是拿去换钱吧!把四个猪蹄留下就好。”

    那四个猪蹄也卖不了几个铜板,王氏觉得,还不如留着给男人做个下酒菜。

    田宝儿也附和地点了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猪蹄如同鸡肋,不值钱,就留着自己吃,野猪肉也一样,等换了钱,咱买猪肉吃。”

    田大福惊讶地发现,母子俩的想法竟然和他如出一辙,“好,那就依你们所言,将这猪头卖掉,到时再买些家猪肉回来吃。”

    别看这头野猪个头不大,可除去内脏的重量,净重少说也有九十斤呢!

    王氏在心中暗自盘算着,就按九十斤来算,每斤十文钱,那岂不是能收获九百文!想到此处,她心中犹如盛开了一朵绚烂的花朵,乐开了花。

    要知道,这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钱财,没有投入任何本金,怎能不令人欣喜若狂呢?

    一家三口心有灵犀,齐心协力地忙碌起来,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待天边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田大福灌制的血肠,已经放入锅中煮上了。

    至于这血肠的味道如何,他心里也没个底,毕竟是头一次尝试嘛!

    然而,让他倍感意外的是,这次竟然做得如此成功,不咸不淡,味道恰到好处。

    “爹,这血肠拿到集市上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此刻的田宝儿,满心满眼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只要是能变成银子的东西,他都想拿到集市上去售卖。

    田大福却摇了摇头,“除了给你大姐的,我不打算拿去卖了,给你大伯他们几家,每家分上一些,剩下没灌的下水,就留着过年时,给饭桌添一道菜吧!”

    下水这玩意儿,平日里鲜有人问津,当然,卤味铺子除外。王氏也没指望靠它赚钱,便点头应允了。

    吃过早饭,父子二人就开始往车上搬运东西,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还特意在车上放置了几袋粮食,将野猪肉巧妙地夹在中间,从外面很难察觉。

    王氏本想一同前往集市,却被父子俩以天气寒冷为由婉言拒绝了,这才打消了念头。

    路上偶遇几个村民,他们眼巴巴地望着驴车,本想搭个便车,可一瞧车上堆满了粮食,便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瞬间歇了心思。

    也不知是否因年关将至,今日集市上的人,犹如过江之鲫,比以往多了许多。

    父子俩寻了个远离其他屠夫的僻静之地,扯开嗓子吆喝起来。

    “新鲜的野猪肉嘞!谁买谁合适,谁买谁捡了大便宜,只要十二文一斤。”

    田宝儿的话音刚落,田大福便抬头看向他,满脸狐疑:“不是说好卖十文吗?这价格,会有人买?”

    “爹,您这就有所不知了吧!有些人呐,就喜欢讨价还价,若是直接降到最低,他必定还会纠缠不休,不如留出两文的余地,她觉着占了便宜,自然会爽快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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