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这个举动,让在场的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田大福,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平日里最怕疼的女人,今天竟然如此勇敢,这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好了,我按完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田产怎么分了?这样吧!家中一共有九亩地,你五亩我四亩,存银六两余二百文,咱们对半分,你没意见吧?”

    娘家肯定是回不去了,那她就只能留在村中,而唯一的生活来源,便是田里的庄稼。只要有地,就不用担心会被饿死。

    至于住的地方嘛……村中祠堂附近,有个孤寡老太太,上个月刚刚离世,留下两间土坯房,正空着。她打算去找村长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让她住在那里,哪怕是给点房租也行。

    王氏是个手脚麻利之人,按完手印,分完银子和地契,便马不停蹄地去收拾衣物了。

    田大福拿着和离书,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心中从未有过如此轻松之感,这么多年,王氏就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而今好了,终于将这座大山抛开,顿觉浑身轻松,就连天上的云朵,仿佛都比往日洁白了许多。

    他倒是满心欢喜,田小蕊却截然相反,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本是回来喝喜酒的,到头来,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爹娘和离,丝毫帮不上忙。

    “娘,您咋如此冲动啊!外祖母家您回不去,还能去哪啊!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纵然母亲有错,但作为亲生女儿,田小蕊还是对她娘心疼不已,这不,望着她娘收拾东西的身影,心中犹如刀割般难受,便想再劝上几句。

    “闺女,你莫要再劝了,难道你还没瞧出来,你爹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想与我过了,即便你说得再多也是徒劳,你无需为娘担忧,我自有安身之所,只不过,要先去村长家走一遭。”

    起初还颇为难过的王氏,这会儿已经想通了,更何况她坚信田大福不出五日,必定会亲自登门,请她回去,届时,看她如何惩治这个可恶的男人。

    “去村长家作甚?”田小蕊一脸茫然,实在不明白她娘的意图。

    “住在祠堂旁边的那个耿婆婆,你可还记得?她上个月离世了,如今那房子正好空着,我打算先搬过去住。”王氏一边收拾衣物,一边轻声解释道。

    那个耿婆婆田小蕊自然记得,听闻她年轻时,被大户人家的老爷相中,将她纳为妾侍,可惜未能生下一儿半女,后来老爷撒手人寰,她便被正妻逐出了家门。

    无处可去的她,只好回到了村中,一直居住在爹娘留给她的那两间土坯房中,靠着以前攒下的微薄积蓄艰难度日。

    至于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只因为年轻时的她,不听爹娘的苦苦劝阻,放着好人家的正妻不做,非要执拗地与人为妾,还信誓旦旦地说她们是真心相爱,只是相遇的时机不对而已。

    没想到,老人家竟然死了,如今更是连个上坟烧纸钱的人都没有。

    像这种情况,房子都归村中所有,村长有着毋庸置疑的处置权。

    “可是村长会答应吗?”田小蕊不禁忧心忡忡。

    “应该会吧!那房子都有些年头了,只会越来越破败不堪,还不如让我住进去,好歹也能增添一些人气。”

    王氏心里也没底,毕竟和离的女人,已经不再属于莲花村的人了,但她还是想去碰碰运气。

    “那行,咱们先吃饭,然后,我陪您一起过去。”她娘也忙活了一整天,估计早就饥肠辘辘了,想到这些,田小蕊不由得一阵心疼。

    王氏闻听此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娘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哪还有心思吃饭啊!不吃了,没胃口。”

    她没想到田大福竟然如此绝情,真的与她和离,此时她的心中犹如刀绞一般难受,但为了不让女儿担心,她只好强颜欢笑,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而田大福仿若未闻母女俩的谈话内容,正端坐于桌前,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仿若无事人一般,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姚大郎目睹此景,竟不知该如何言语,只得将再度熟睡的女儿轻放于温暖的被窝中,随后亦端坐于桌前,端起饭碗大快朵颐起来,他早已饥肠辘辘,实难忍受。

    田小蕊万没料到姚大郎竟然如此迫不及待,果然应了那句老话,羊皮贴不到狗身上,爹娘都已闹到如此地步,他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吃饭,不禁狠狠地瞪了一眼埋头苦吃的姚大郎。

    须臾,王氏便将诸般物事收拾妥当,换了件衣裳,便要前往村长家。

    田小蕊亦匆忙跟上,心中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实在不知村长是否会应允。

    母女俩离去后,姚大郎瞧了一眼正低头吃饭的老丈人,再度开口劝道:“爹,您瞧娘她着实可怜,要不,您就吓唬吓唬得了,都这般年岁了,就莫要和离了。”

    只见田大福头也未抬,仿若未闻,只淡淡地说道:“我并未玩笑,是真的过不下去了,所以,你就莫要再劝了,她现今有银子也有田地,断然饿不死的。”

    这些银子,乃是儿子最初收粮食时积攒下来的,其后,他便再未向儿子索要过银两,毕竟婚期将至,用钱之处颇多。

    不然,还真没啥可分的东西,他觉得自己也算对得起王氏了,别人和离,都是一个人卷铺盖走人,他这又是分钱分田的,恐怕是第一个。

    姚大郎仔细思量,觉得这事儿也不无道理,和离还能从夫家拿走东西,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老丈人确实够大度的,一般人可没这胸怀,那田地可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啊!

    此后,饭桌上一片死寂,仿佛时间都凝固了,只有瓮婿二人的咀嚼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另一边,王氏母女俩也来到了姜家。

    她们的突然出现,让一家人惊讶得合不拢嘴,毕竟夜幕即将降临,有什么话不能明日再说呢?这么晚过来,实在让人有些意外。

    但一家人,还是热情地将母女俩迎进了屋子,还贴心地沏上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起初,老两口还以为,王氏是过来找他劝说田大福的,直到得知她的来意,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一场误会。

    “按理说,我不该让你继续住在村中,毕竟你与大福已和离,理应回到你的娘家才是,但听你的意思,娘家怕是也不会收留你,既然如此,你就暂且住在耿婆子那吧!至于房租,我也不会要太多,每月给十文就好,这么做也是为了堵住村里那些长舌妇的嘴,你意下如何?”

    虽说王氏的人品有些不堪,但过日子还算过得去,毕竟在村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收留她一下也未尝不可,村长权当是为自己积攒阴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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