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还哭了呢!”陈文生瞥见媳妇眼中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赶忙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轻柔地帮忙擦拭。

    “我这是感动的,虽说你与家旺并非一母同胞,但他们夫妻对咱的好,早已胜过亲兄弟,只可惜老宅那些人有眼无珠。”丁氏由衷地感慨,四个老的,当年门缝里看人,但凡他们对二叔公好一些,几个小叔也会拉他们一把。

    虽然陈文生也深以为然,但却始终缄默不语,毕竟是爹娘亏欠他们在先。

    再者,事已至此,他也无意再去计较谁是谁非,只想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是啊!家旺和小溪对咱们确实情真意切。”陈文生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轻声问道:“你要不要尝尝这丸子?”

    丁氏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我已经吃饱了,还是留着明日再吃吧!”言罢,便拎起食盒,迈着轻盈的步伐去了厨房。

    陈文生则脱鞋上了炕,先是如蜻蜓点水般亲了亲闺女那如苹果般红扑扑的小脸蛋,随即又凝视着呼呼大睡的儿子,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满足的微笑,有儿有女,此生无憾。

    且说镇上这边,此时此刻,陈家旺和小溪,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李浩与梅花嫂子她表妹的事情。

    “娘子,明日我还得去庄子上干活,无法前往吴家送信,要不你差白芷跑一趟吧!”陈家旺一边铺被子,一边说道。

    近来他确实分身乏术,两个铺子都已经几日未曾光顾了,好在,无论是大壮还是沈浩阳皆是值得信赖之人。

    虽说如今沈浩阳已重获自由身,但他始终铭记陈家旺曾经对他们这些下人的恩情,做事愈发兢兢业业,生怕辜负了陈家旺对他的那份信任。

    “明日再说吧!吴家近在咫尺,如果儿子睡着了,我就亲自跑一趟。”小溪也想借此机会出去放放风,太久没有迈出宅子,都有些忘却外面的景象了,顺便再去两个铺子巡查一番,毕竟人心难测,谁晓得,相公这阶段不在,会不会有人偷奸耍滑。

    陈家旺略加思索,也觉得在理,两家本就相距不远,去一趟也费不了多少工夫,便颔首应道。“行,就依你所言吧!”言罢,便褪去外衣,钻进了被窝。

    小溪抿了口水,也紧跟着上了炕,宽衣解带,躺下了。

    可她却毫无睡意,本想和陈家旺再闲聊几句,结果转头一看,人家早已进入了梦乡,小溪不禁慨叹男人的睡眠,当真是一挨枕头就入眠。

    次日清晨,陈家旺照常早早起身,用过早饭,就和黑娃赶着驴车出了门。

    他走后,小溪又酣睡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起床,洗漱完毕,和几个孩子用过早饭,又陪一双儿女在院中嬉戏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回到房间。

    见小儿子依然酣眠,便向一旁的白芷招呼道:“白芷,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帮我照看一下明睿。”

    “好的夫人,奴婢晓得。”得知夫人要外出,白芷赶忙颔首应是。

    与吴家相识已久,小溪却从未登门造访,自然不能穿得太过寒碜,便从柜子里翻出一件淡绿色的对襟襦裙换上,又从琳琅满目的首饰中挑了对荔枝状的金耳坠,及一支兰花株钗。

    这几样,皆是相公为她购置的,还美其名曰,你可以不佩戴,但不能没有,就这样,她首饰盒里的饰品日益增多,如今已然装满了整整一盒,对此,小溪亦是无可奈何。

    “夫人,让奴婢为您来梳吧!”白芷第一次见到如此众多的金银首饰,这些珠宝散发着璀璨的光芒,目测少说也值一百多两,当然这也只是她的一个大胆猜测。

    她记得,大舅母似乎也有个首饰盒,不过,里面仅放置了两支银簪,平日里大舅母将其视若珍宝,只有出远门或是回娘家时,才会小心翼翼地戴上,据说那两支银簪价值三两银子呢!

    别看只是两支普普通通的银簪,但却足以让村里其他妇人羡慕不已。

    每次大舅母戴出去,都会引来一波又一波羡慕的目光,这也让她一度倍感自豪,将二舅母狠狠地比了下去,谁让她娘家贫困呢!

    出嫁时,娘家也只是陪嫁了几双布鞋,以及一个宫桶。

    “好啊!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手拙得像木头,针线活不行,挽发这事,更是糟糕得一塌糊涂,简直是毫无天赋可言。”小溪自嘲地说道。

    在她的印象里,王氏的手就格外灵巧,会梳各种各样好看的发髻,从小到大,田小蕊的发髻,几乎每天都在变幻着不同的花样。

    只可惜无论何种发型,也无法掩盖她那平凡的容貌,小溪有时甚至怀疑,田小蕊到底是不是他爹亲生的。

    田宝儿虽然长得黑了些,但在他的脸上,起码还能看出田大福的几分影子,然而到了田小蕊这里,却是半点相似之处也没有。

    “夫人您真是会开玩笑,奴婢觉得,您平日里梳的发髻犹如清晨的花朵般清新自然,只不过相对简约了些而已。”白芷一边帮忙梳头,一边轻声细语地说着。

    “就你这小丫头嘴甜,也不知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你这颗玲珑剔透的心。”小溪听后“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她真心觉得白芷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无论是身材还是勤快程度,都是无可挑剔的。

    话音刚落,白芷就像熟透的苹果般羞红了脸,虽说她从未有过嫁人的念头,也不敢有丝毫奢望会有人迎娶自己,但听到“嫁人”二字,脸颊还是不由自主地发烫起来。

    “村里人皆言奴婢克亲,哪怕是在路上偶遇村民,众人也如避瘟神般,远远躲开,唯恐沾染半分晦气……”白芷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那豆大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扑簌簌地往下掉落。

    小溪透过铜镜,看到身后白芷那泪如雨下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丝丝怜悯,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姑娘,若是她的爹娘尚在人世,想必也是个幸福的女子,说不定孩子都已经呱呱坠地了。

    只可惜爹娘早逝,她不得不寄人篱下,吃尽了苦头,到头来,还背负了克亲的骂名。

    不知为何,听到这番话,小溪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二嫂冬梅的身影,曾经被夏家赶回的她,也是遭受了这般闲言碎语,甚至还被人起了个外号,叫“黑寡妇”,听听这名字,就知道她那几年承受了多少的风言风语。

    唯一不同的是,二嫂有一个疼爱她的娘家,最后,更是如愿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

    而白芷唯有一个外祖母,近年来年事已高,生了一场大病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否则,她也不至于被狠心的大舅母给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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