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元公,您怎么……停了?”
负责解送李辛的衙役们,见解元公停在一处小院门前,略微惶恐的询问起来。
他们原本要前往开封府在京都设置的河南会馆,让解元公李辛好好休息,全力准备几天后的全国会试。
却不想,李辛停在这处小院前再迈不开脚步。
几个祥符县城的衙役见状,心生惶恐。
为何?
因为这里阵仗太大了啊!
门口到处站着全副武装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密密麻麻,令人眼晕。
要知道,天启皇帝登基以来,重用锦衣卫与东厂,让这帮人有了滔天权势。
寻常百姓若是在街上见了一个穿这身衣服的家伙,都要吓的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如今竟出动几百人之多。
解元公李辛,怎么还敢站在这里看着热闹?
不要命了?
在咱祥符县城,你是鼎鼎大名的解元公,整个河南道的风云人物。
可到了京都,狗屁都不是啊!
随便一个锦衣卫或者番子,都能让你跪下磕头。
李辛却百感交集,摆手示意几个衙役不用多管。
他知道,恰好碰上魏四的奉还仪式。
三十年前,魏四留在这里的宝贝,终于要取回去了。
一时间,李辛对即将再次见到对方,既激动又紧张。
他不知道。
三十年过去,已成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魏家老四,还能否将他认的出来?
更不知道就算认出,对待自己又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李辛不再走动,而是站在院门口驻足观看。
所幸不光他在围观。
今日的小刀刘住所,热闹至极。
周围的百姓们似乎得到锦衣卫的许可,都可以站在院外,观看里面正在举行的仪式。
李辛明白。
富贵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
那人必然默许所有人,亲眼见证他的辉煌。
而见无人驱赶,几个衙役们心头也松了口气,低声议论起来。
“嚯!这也不是什么大官府邸,就是个平民小院,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旁边的百姓见冒出来几个土包子,闻言嗤笑起来。
“嗨,你们不知道啊!这是小刀刘的住所!”
“小刀刘?”
“嗯!负责给宫内送太监的净身师傅,每年至少得阉一百多人进去……”
几个衙役闻言对视一眼,只感觉胯下一寒。
艹!
怪不得这地方透着一股阴柔之气。
“净身师傅?那是有宫里的公公,要取回自己的宝贝?谁啊,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有衙役小声问了一句。
旁边百姓面色一变。
“嘘……小点声,自然是如今皇上身边最红的秉笔太监,东厂提督,九千岁魏大公公!”
“什么?他!”
众人只感觉一股寒气从天灵盖冒了出来。
东厂提督,魏大公公是谁?
堂堂九千岁魏忠贤啊!
自从万历皇帝死了之后,儿子泰昌帝也随之狗带。
宫里崛起一位牛逼到了极点的太监,便是魏忠贤。
此人原名李进忠,是现任皇帝朱由校的玩伴,自小看着天启皇帝长大,和朱由校情同父子。
天启皇帝登基后,立刻册封他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掌管东厂,还赐名魏忠贤,寓意又忠又贤。
但听说此人大字不识一个,心狠手辣,刻薄无情,却管理着全国大事。
只因天启皇帝年幼,又醉心木匠手艺,根本无心朝政。
导致整个大明天启一朝,几乎只有魏忠贤说了算。
而他崛起之后,被世人称为阉党,敢硬钢东林党人。
其实说是硬钢也算不上。
因为此刻的九千岁一个眼神,东林党人就得吓的噤若寒蝉,生不如死。
就连远在关外的大将军袁崇焕、毛文龙,都得给魏忠贤建立生祠,日夜供奉。
所以说,如今大明帝国上下,无人不知魏忠贤大名,无人不知魏忠贤权势。
今日,竟是他要取回自己的宝贝?
众人隐隐期待起来,都想一睹九千岁尊荣。
没一会功夫。
但听一阵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群涌动起来。
所有人都踮起脚,明白九千岁应该来了。
但见果然随着人群散开,一个嚣张至极的队伍正缓缓走来。
其规模之大,令人咂舌,仅是开路举牌的随从就有上百人之多。
还不止如此。
“嚯!看到了吗?”
人群里发出惊呼。
“五彪、五虎、十孩、十狗、四十孙儿,今日全部来了!”
众人越发震惊九千岁的权势之盛。
所谓五彪五虎十孩十狗四十孙,全部是依附于魏忠贤的阉党中人。
其中以左都御史崔呈秀、工部尚书的吴淳夫、兵部尚书的田吉、太常卿倪文焕等人为文官首脑,称为五彪。
五虎则是武将,为左都督田尔耕、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锦衣卫指挥崔应元、东厂理刑官孙云鹤等人。
至于十孩儿十狗,则都是认魏忠贤为干爹的义子。
四十孙更是连义子也不配,只能屈居魏忠贤孙子辈分。
可以说满朝文武,全部出席这场盛大的奉还仪式。
围观众人无不咂舌,感叹九千岁的权势之盛,恐怕千古未有。
这让人群里的李辛,看着暗暗皱眉。
虽早知魏忠贤能发展成如今模样,可真正见识到后,依旧感到触目惊心。
当滔天权势集中到一个太监的手中。
究竟是好是坏?
只可惜,他没有看到魏忠贤如今尊荣。
因为仪仗队一直停到小院门前,魏忠贤乘坐的轿子直接进入小院。
早就跪在门口的小刀刘,如今已六七十岁,头发花白。
见九千岁进了小院,哭着喊着一脸激动的带着家人跑了进去。
小院里传出他激动的大喊。
“草民刘桂敏,拜见厂公大人,祝厂公大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轰!
一时间,所有锦衣卫、东厂番子,包括五彪、五虎十孩儿等人全部跪了下去,山呼千岁。
那场面,真正的震撼人心。
门外围观的人群虽无法亲眼目睹这一盛举,但仅听着声音就向往莫名。
不知过了多久。
当那顶八台大轿再次出现在小院之外后,众人都知道奉还仪式已经结束。
人们怔怔的看着,感叹何时才能拥有九千岁这样的荣耀。
哪怕九千岁不过是个太监。
太监又如何?
人这一辈子,多了那玩意活的跟野狗一样,少了那玩意却能位极人臣,无上荣光。
若是可以选择的话,多少人要毅然决然的切掉它。
只是轿子在经过人群某处时。
一直静默不语的李辛,终究叹了口气,冲着轿子轻声喊了一句。
“魏四哥!你可还记得肃宁赌坊的茶水小厮?”
轰!
一时间,全场皆惊。
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更是悍然拔出腰刀,厉声怒喝。
“大胆!何人敢在厂公面前喧哗?”
人群吓的连连后退,跟随李辛而来的衙役们更是面色惨白。
他们看着锦衣卫手中利刃,看着众目睽睽下敢出声说话的李辛,吓的只想拔腿就跑。
要死了啊,解元公!
敢在九千岁面前冒充熟人?
您真是武则天死了老公,失去理智(李治)!
岂料。
那一直前进的轿子突然停了下来,里面传出一道威严却尖细的声音。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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