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巧儿见夫君一脸震惊的模样,茫然不知所措。
封堪钰却见老爹摔了筷子,赶紧拍手叫了起来。
“爹!该罚,爹!你说过,谁要在饭桌上摔筷子,这顿饭就不用吃啦……”
李辛没理会儿子,依旧怔怔的看着沈炼。
“消……消息可属实?”
沈炼沉重点了点头。
“属实,先生。我买通了司礼监、尚食监,还有太医院数个耳目,具都告诉我,明日皇上要去太液池游船,他们接到命令提前着手准备。”
沈炼作为曾经专职稽查的锦衣卫,弄来这种消息属实太简单了。
“呼……”
李辛听到重重吐了口气,竟感到一阵心慌。
为何。
因为明史中根本没有记载天启皇帝朱由校的真正死因。
包括任何官方史料,都没提到一个年仅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为何突然暴病身亡。
唯有宫内司礼监一个叫刘若愚的老太监,经历了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朝,写下一本叫《酌中志》的书。
其中详细记载了四个皇帝衣食住行,以及宫内发生的诸多事情,为后世史学家了解明末带来许多翔实资料。
《酌中志》中就曾写到。
天启五年七月,朱由校在西苑太液池游船不慎落水,众人奋力救起后染上重病,浑身肿胀,卧床不起。
最终于天启七年憾然离世,禅让皇位给朱由检,兄终弟及。
可很多历史学家就有一个疑惑。
天启五年就重病垂死的朱由校,是怎么挺到天启七年?
更不要说其中还经历天启六年的宁远大捷,京师大爆炸,以及天启七年的宁锦大捷等等重大历史事件。
每一件事中,都有朱由校参与的身影。
同时,这两年中,天启皇帝着手三大殿修缮工作,经常接见外国使臣和辽东战将,甚至还干了许多木匠手艺。
一个落水重病的皇帝,怎么这么大精力?
《酌中志》记载和明史显然对不上号。
再结合明史上的含糊其辞和语焉不详。
所以,就有史学家大胆猜测。
刘若愚为了避讳,故意写错天启皇帝落水时间。
对方根本不是天启五年落水,而是天启七年七月!
这次落水,让本就重病的朱由校一命呜呼。
其中隐藏的阴谋和权力斗争,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所以,李辛听到这个消息后,愣神良久。
要死了吗?
果然,当了七年木匠皇帝的朱由校,即将离开人世。
他这一死,算是给大明王朝敲响丧钟。
帝国覆灭的倒计时将正式开始。
“先生……先生……”
沈炼见李辛楞神,也有点急了。
因为早在一年前,李辛就让他时刻留意宫内消息。
毕竟两人曾往死里得罪朱由检,双方还动了刀兵。
此刻朱由校再出事的话,顺位继承人必然是朱由检。
如果朱由检登基,后果将不堪设想。
沈炼所以才慌忙跑来找到李辛,打算商议一下今后如何是好。
不管明天的游船是不是阴谋,皇陵镇这边都要早做打算。
“嗯,啊!呵呵,先吃饭,先吃饭。”
李辛缓过神来,笑着捡起筷子,招呼沈炼先吃了饭再说。
“可……”
沈炼张了张嘴,才意识到嫂子和孩子都在,只好点点头过来坐下。
谁知还没动筷。
老管家福贵神色匆匆也跑进来了。
“不儿……”
“爷,还没吃呢吧。”
“府外来了几人,自称是太康伯家丁,邀请爷赶紧进城,去太康伯府赴宴。”
“赴宴?太康伯?”
李辛眉头再锁,疑惑看来。
谁是太康伯?
便是当今国丈爷,皇后张嫣的生父张国纪,同时也是李辛在祥符县的邻居。
两人从祥符县分别后,已有七八年没有见过。
李辛【死】后化身封礼辛,更没有见他的机会和必要。
另外,去年天启大爆炸之前,听说身患重病,不久于人世。
怎么爆炸一场后,还这么生龙活虎,又如何突然请我吃饭?
福贵赶紧解释:“爷,人家说了,今日是太康伯五十大寿,特意请封太保去府上相聚,还望务必赏光……”
五十大寿?
李辛心神再动,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他叹了口气放下碗筷,看向沈炼。
“兄弟,咱们走一遭吧。”
……
同一时间。
天色将晚,坤宁宫内。
“娘娘……明日,明日您真要去吗?”
宫令女官陆令宣愣愣的站在殿中,看着换了凤袍,穿着一身黑衣的张嫣,声音凄苦说道。
张嫣正对着铜镜抿着胭脂。
尽管铜镜由于天色原因略显昏暗,但依旧映衬出张嫣绝美容颜。
“这个颜色……会不会太艳丽了……不好不好,我还是换个素雅一点的胭脂吧。”
张嫣却没有回答陆令宣的话,而是将嘴唇上的胭脂擦掉,又选了一张颜色更浅的轻轻含在嘴间。
可惜,这几年她极少梳妆打扮,就算打扮也有宫女侍奉,冷不丁自己动起手来,弄的嘴角都沾染红晕。
“哎呀,令宣!快……快教教我,怎么涂胭脂来着。”
张嫣见天色都要黑了,真有点急眼。
涂完胭脂还要画眉,还要盘起头发。
真怕时间来不及啊。
“娘娘!”
陆令宣却再忍不住心中惊惧,高声喊了起来。
“明日谁都知道出事!明日都知道要死人的。”
“人家堂堂信王殿下,精的和猴子一样,早早给皇上告了假,为什么你还要去,为什么啊!”
“宝珠,我不想你去,求求你!你别去好吗?”
陆令宣甚至跪了下去,匍匐到张嫣脚边。
“哎……”
含着胭脂的张嫣终究叹了口气。
她转过了头,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人儿,眼神复杂,将其扶起。
“令宣,明日你莫要去了。本宫……我却是一定要去的。”
“魏忠贤要去,客印月要去,我必然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死掉,我这颗悬着的心,才能彻底放下来啊。”
“宝珠……”
陆令宣却哭的满脸泪痕:“难道只为了看他们去死,就要搭上你的命吗?你才二十二岁啊,宝珠!”
张嫣笑了,见对方始终想不明白,只好将她拉了过来。
“令宣啊,虽说景泰帝废除了殉葬制度。”
“但老百姓都知道,生同裘死同穴这个道理,我张嫣如何不懂。”
“既然他要走,我便送他一程,和他同去。从此恩怨两清,我也不算亏欠他了。”
“娘娘……”
陆令宣再哭,可终究说不出劝慰的话。
一命换一命,恐怕是宝珠五年前就决定好的事情。
自从她搂着早夭的孩儿那一刻起,她就一直盼着这一天到来。
眼看明天终要复仇,如何还能悬崖勒马。
“可……宝珠,你为何还要去见先生,还要梳妆打扮?”
陆令宣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张嫣笑了,转过头看着铜镜中俏丽的容颜。
“因为……”
“女为悦己者容啊!”
“我要走了,不得和师父好好告个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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