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中年夫妻簇拥着莫渊走出阴暗潮湿的牢房，外面刺眼的阳光令他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耳边传来马车的嘶鸣声，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不远处，几名身着锦衣的仆从恭敬地站在一旁。
“快，快扶少爷上马车！”镇国公夫人急切地说道，声音里满是心疼。
莫渊还没反应过来，几个仆从上前，小心翼翼把他扶上马车。
马车里面的丝绸坐垫格外柔软，空气里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味，莫渊坐在这一片舒适的空间内，却不适应地挪了挪身子。
马车开始行进，车轮碾过石板路，传来哒哒的声响。
透过车窗，莫渊看到街道两旁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眼中满是羡慕和好奇。
“儿啊，你受苦了。”镇国公坐在莫渊对面，眼中含泪，“等回到府上，爹一定好好补偿你！”
莫渊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沉默地点点头，把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
马车行驶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停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
朱红色的大门上悬挂着“镇国公府”的牌匾，门前竖立着两座栩栩如生的石狮子。
进入府邸，宽阔的庭院里假山流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精心修剪的花木散发出阵阵芳香，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
“少爷回来了！”
“快去准备热水，准备新衣！”
仆人们蜂拥而至，七手八脚地将莫渊迎入内院。
他们把莫渊带到一间宽敞明亮的厢房，里面有一个高高的浴桶，小厮们端来热气腾腾的水盆把浴桶灌满，两名丫鬟端着毛巾和皂角等物，候在浴桶旁，等着伺候莫渊沐浴。
莫渊皱眉，还没张口拒绝，那些丫鬟便主动迎上来，脱掉他身上破烂的衣衫，把人按进了浴桶中。
莫渊叹口气，无奈任由温热的水流过他的身体，冲走牢狱中沾染的污垢和臭味。
丫鬟们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身体，涂抹上香膏。莫渊浑身不自在，但只要他一推脱，丫鬟们便跪地磕头，恳求他原谅，导致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少爷，请换上这身新衣服。”
洗完澡，一个丫鬟双手捧着一套崭新的锦袍走了进来。
莫渊穿上那件绣着金线的蓝色锦袍，只觉得轻盈舒适。丫鬟们又为他梳理头发，戴上玉冠。当莫渊站在铜镜前时，他几乎认不出镜中的自己——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取代了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少爷请跟我来，老爷和夫人在正厅等着您呢。”丫鬟说。
莫渊跟着她们来到正厅，镇国公夫妇已经等候多时。看到焕然一新的莫渊，两人眼中都闪烁着欣慰的泪光。
“儿啊，快过来，让娘好好看看。”镇国公夫人张开双臂。
莫渊没有动，对方也没在意，主动上前紧紧拥抱住他，泪水打湿了他刚换好的新衣。
“这些年，你受苦了。”镇国公叹息道，“都怪为父无能，让你流落街头这么多年。”
莫渊轻轻推开镇国公夫人，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镇国公夫妇对视一眼，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最终，镇国公夫人开口道：“事情要从十八年前说起。那时你刚出生不久，我的乳娘趁我们不注意，将你和她的孙子调换了。”
“我们一直不知情，所以从来没有找过你。直到前些日子那个冒牌货露出马脚，我们才发现真相。”
“之后我们立刻派人四处寻找，终于在大牢里发现了你的踪迹。”镇国公接着说，“没想到你会被那个混账东西欺负，还害你坐牢差点被砍头。”
说到这里，镇国公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来人，把那个逆子给我带上来！”
话音刚落，几个家丁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莫渊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之前在街上纵马伤人的那个富家子。
“爹！娘！你们这是干什么？”那富家子挣扎喊道，“我才是你们的儿子啊！”
“住口！”镇国公厉声喝道，“你这个冒牌货，还敢自称是我儿子？来人，给我拖出去重重地打！”
家丁们立刻把人拖走，在前院摆了一条长凳，把人压在上面，粗重的木板落下来，皮肉被殴打的声音和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镇国公转向莫渊，语气柔和下来：“儿啊，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你就是镇国公府唯一的世子，整个京城都要以你马首是瞻。”
莫渊听着院子里的惨叫声，心中却没有丝毫快意。相反，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笼罩着他。
他环顾四周，看着金碧辉煌的大厅，看着满脸慈爱的镇国公夫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慢着，你们说我是被掉包了，所以才和你们分开？”他慢慢地分析不合理之处，“可在牢房内的时候，我听得清清楚楚，你们说我是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的。”
“我们有说过这种话吗？”镇国公夫人一脸惊讶，“儿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不，不会错的。”莫渊喃喃自语，“我记得很清楚，我从来没有人被掉包过……这不是真的，我不属于这里。”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虽然没有打破幻阵的约束，但莫渊却觉得内心一阵轻松，更加坚定这种想法。
他猛地站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镇国公夫妇慌忙追上来，想要拦住他。
“儿子，你想要去哪里？”
“快回来！”
莫渊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
突然，无数家丁从四面八方涌出，阻拦他的去路。
“都给我让开！”
莫渊爆发出一股神力，那些家丁一碰到他，便纷纷被推开。
他奋力推开挡在面前的人，朝着大门的方向冲去。
“我不属于这里，我要离开这！”
想不起来离开这里后要去哪里，但唯有这个念头，在莫渊的脑中十分鲜明。
就在他的脚步踏出镇国公府的门槛时，他眼前的景象再次扭曲变幻。
一阵天旋地转，等莫渊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换上了一身书生打扮，手中握着毛笔，端坐在一张书桌前。
昏黄的烛光照亮了桌上摊开的书卷和文稿，只看一眼，他的脑海中突然涌现出大量关于科举考试的记忆，仿佛他真的是一个即将赴考的书生。
“唔！”莫渊头疼欲裂，手捂住脑袋。
“相公，你怎么了？”一个女子端着一盏烛台，小心翼翼地走近，柔和的烛光映照出她温婉的面容，“相公，可是读书太累了？夜深了，还是趁早歇息吧。”
“娘子？”莫渊下意识地唤道，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女子微笑着点点头：“相公，你明日就要赴京赶考，今晚别累坏身子了。”
“我……是要去赴考吗？”莫渊喃喃自语，眉头微皱。
“是啊，相公你不记得了？”女子担忧地看着莫渊，“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我给你煮一点参汤？”
莫渊摇摇头，强迫他冷静下来。
“我没事，娘子不必担心。”莫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先去休息吧，我再看会儿书。”
女子犹豫一会，还是同意了：“那你不要太晚，我去给你煮些安神茶。”
说完，她转身出去，轻轻带上门。
莫渊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他低头看着桌上的书卷，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将它们全部推开。
“不对，我不是书生……我是……”
他是谁？
回想这个答案，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意识深处挣扎，想要浮出水面，却又被无形的力量压了下去。
烛光摇曳，在墙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黑斑。
莫渊盯着那跳动的光影，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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