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也不是不同意。”
在感受到刘宫杀人似的视线后,马成龙干笑着摸了摸脑袋,开口道:“我这边刚刚接了一个委托,暂时脱不开身。”
“什么事比你的侄女还重要?”
经典大家长的发言出现在了刘宫嘴里。
“宰相前些日子派人找了我。”
叹了口气,马成龙有些无奈地说道:“他让我寻找一具无头尸首,地点就在北梁。他开的价钱不低,主要是还许诺给我两幅太白诗作,我就接了下来。”
马成龙本以为自己说完这段话后,自己的父亲会斥责自己找死人的行为,或是勒令他取销这个委托,赶紧和他一起去教导朱浅云。可令马成龙没有想到的是,刘宫非但没有第一时间急眼,反而和那个少年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两个人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刘宫的表情充斥着“惊讶、理所当然、不理解、一言难尽、你妈的,为什么”的表情。而周离就比较神奇了。
他带着一抹春天似的羞赧,令人作呕。
“扔哪了?”
深吸一口气,刘宫缓缓问道。
“啊?”
马成龙愣了一下,迟疑道:“扔···什么了?”
“没问你。”
刘宫瞥了一眼马成龙,随后对周离问道:“你给扔哪了?”
“北梁化粪池旁边有一个土包。”
加密通话似的,周离回答道。
“好了,走吧。”
刘宫的视线落在懵逼的马成龙身上,开口道:“你已经找到那具无头尸首了。”
“啊?????????????”
马成龙更懵逼了。
“北梁化粪池旁边的土包,就是你要找的尸体。”
刘宫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有职业操守,不能透露具体情况,所以我猜你要找的无头尸首是宰相的儿子。所以,现在你找到了,他告诉你尸首埋在了哪个地方,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不是,等一下,不对,啊?”
马成龙有些磕巴,挥了挥手,难以置信道:“你们两个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宰相儿子的脑袋就是他割下来的。”
指着周离,刘宫平静地爆出了大活:“他最知道那具尸体埋在什么地方。”
“啊??????????????????”
马成龙呆滞了。
这个消息的炸裂程度不亚于全身瘫痪的轮椅人狂嫖三日不归家。
“别尬黑。”
周离冷笑一声,开口道:“不是割下来的。”
马成龙松了一口气。
“是砍下来的,刀不是很锋利,还差点没砍断。”
这口气一脚给马成龙的脑子踹稀碎。
“现在给宰相写信,然后跟我们走,去教导浅云控制龙化。”
刘宫硬邦邦地说道。
“啊,哦···好?···好。”
大脑宕机的马成龙机械式地回答道,然后一个鹞子翻身落到一旁的椅子上,拿起笔,摊开纸,不动了。
“能换个说辞吗?”
片刻后,马成龙哀求似地说道:“我也不能写【你儿子的尸体埋在粪坑旁边】吧,这不太好。”
“那你就告诉他,尸体在太学南走五十七里见牌右转八里地遇双岔口左行一里地尽头处右转五里地后寻一土包后倒退五里地行至尽头右转一里地双岔口前行八里地随后左转见牌北走五十七里地转弯一百里去粪坑旁边就行。”
周离说,马成龙写,写到最后笔和人都僵硬了。
“这有什么区别吗?”
马成龙欲哭无泪道。
“这样可以整蛊一下他。”
周离乐呵呵地走上前,拿出一枚刻着“周”的印章盖了上去,开口道:“不用担心,我把这玩意盖上去,他就能明白你是被我胁迫的。放心,仇恨都在我身上,烧不到你。”
“他敢?”
刘宫冷笑一声道:“一个小小宰相,被太祖废过的东西,也敢和我刘家叫板?成龙,你尽管寄信,我看他能奈你何?”
咽了下口水,马成龙想了想,还是默默地将信件放进了一旁的信箱里,飞鸽商号每天都会来一趟取信,就不用费劲去镖局寄信了。
“那我们···走?”
马成龙看了眼刘宫,很明显,对于这个父亲,马成龙是发自内心尊重的,但也有些怪异。二人就像是标准的封建父子一样,有摩擦,也有对彼此的关心,还有封建大家长独有的压迫感。
“走吧。”
刘宫点点头,刚要转身开门,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
瞬间,周离从马成龙的脸上看出了“终于来了”的表情。
“你之前不是捡到了两块石头吗?我的那块给他了,你也先给他用一用吧。”
“石头?”
马成龙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了过来,“你说的是符咒?”
“他能驱使符咒的力量。”
刘宫头也不回地说道:“与其放在你我手中生锈,不如让它发挥自己应有的作用。”
“啊···”
看着刘宫远去的背影,马成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他看向一旁的周离,突然反应过来。
“你能驱使符咒?”
走在上饶的街道上,周离看着手里的羊符咒,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又多了一块?
周离突然感觉自己冥冥之中似乎与这些符咒有着别样的缘分一样,总是能在奇怪的地方找到一块符咒,而且并不困难。可这些符咒又不像是仙葫芦,能给他提供即时战斗力,但却又很是不可或缺。
虎符咒让周离能随意使用唐莞,不用担心仙气和灵炁争斗的问题。鼠符咒帮助他获得过很多次重要的情报,毕竟有心人会提防人甚至提防动物,但你要是说有人会提防他天天坐的椅子,那只能说这个人多少沾点神经病。而马符咒则比较离谱,只能治疗牙痛以及口腔溃疡,但如果没有马符咒,刘宫被雷普的事就很难解决。
还有猴符咒,猴符咒的七十二变看起来很神奇,也很有用,但对周离的心理素质要求太高了。
周离现在都忘不了自己尝试变了一次狗后,第二天差点在厕所里就餐的恐怖场景。
而现在,“灵魂出窍”的羊符咒又出现在他的手里。可问题在于,自己收获仙葫芦种子的时候八方命运纺就提醒了他。现在他都快把符咒集齐一半了,八方命运纺这个老登还是不肯爆金币。
怎么一回事呢···
就在周离思索之际,他们停留在官道上的马车也出现在三人眼前。马成龙换了一套干净利落的短衣装扮,没有碍事的长袍,身后还背着一个极其前卫的双肩包。
马车停在的地方属于一片专门的“停车场”,周离他们的马车就停在其中。刘宫虽然位列四品,甚至算上爵位更是二品有余,但他平日里和一个普通的学者老头没什么差异,接地气不说还喜欢吃大蒜,所以他们就没有去专门的好场地停放马车。
当然,这就引申出了另一个问题。或者说,引申出来了一个周离朝思暮想,夜不能寐的存在。
纨绔子弟。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简单到有些让周离热泪盈眶,简单到唐莞都不需要讲解就能看懂。
云白白,一个美貌温柔,几乎把江南女子优点集齐的少女,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吸引很多人的注意。而北梁的稀缺物种,其他地区的经典存在,纨绔子弟也不会例外。
三十分钟前,云白白发现车里的一些吃食不知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唐莞像是仓鼠一样鼓着脸,做贼心虚地抱着浅云一动不动。她觉得,自己是时候去上饶买些吃的,预防周公子回来后暴打唐莞。
至于为什么周公子要暴打莞儿···
白白不知道,白白是个笨孩子。
轻声哼着小调,云白白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后便前往酒楼食肆的街道。其他人也没有太在意,毕竟云白白好歹也是一个五境的灵炁师,上饶这种小地方能和她抗衡的寥寥无几,买个吃食而已,能怎样?
然后,他们就忽略了一个问题。
或许在北梁,各大富商高官都会对自己的儿子进行素质教育。毕竟在别的地方得罪人最多是赔礼道歉,或是帮派火拼。可在北梁得罪人,你不一定得罪的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人。
因此,在北梁,小说画本中经典的“遛鸟纨绔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周离一次都没有碰到过,无法扮猪吃老虎,这让他很是遗憾。
当然,这也有他自己的问题。
开局速通大明第一纨绔,宰相儿子摸不着头脑的始作俑者,就这玩意往北梁一放,比包拯的狗头铡都可怕。
在北梁那种安静祥和,安居乐业的环境中生活了一年多的云白白,显然忘记了她的魅力有多可怕。上饶不是北梁,这里也没有离字班的畜生们,所以···
“哟,小姑娘一个人来买吃食?”
白底金钱袍,短袄帽,福贵鞋,右手鸟笼里的鸟冻得瑟瑟发抖,手上的扳指格外晃眼。那年轻人看向走在路上的云白白,顿时两眼放光,赶着忙地凑了过去,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将那双细眼挤在了一起,格外喜感。
“嗯。”
云白白比较礼貌地点点头,然后绕开了他,向着不远处的羊杂摊子走去。
嗯?
那男人愣了一下,云白白的淡然让他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但多年的纨绔经验让他下意识地横走一脚,挡在云白白面前,依旧保持着那副令人啼笑皆非的笑容,对云白白笑道:
“小姑娘,既然一个人,可否赏脸跟爷们去吃一口东福楼?”
“抱歉,不赏。”
云白白很有礼貌地回答道。
礼貌的让这男人顿时大怒。
“上绕城里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女人!”
男人身后的两个跟班小弟见此连忙围了上来,撸起袖子,露出二两肉的胳膊。那男人拧了拧脖子,狞笑道:“你不去打听打听上饶第一富刘子明,你去问问这儿谁敢不赏我一分薄面?我看你是个生面孔给你留个情面,你现在敢不识抬举,哼哼。”
云白白沉默了。
很快,她的眼神从茫然与疑惑,逐渐转变成了回忆。片刻后,在激活了南京城的记忆后,云白白的眼睛里逐渐出现了光,出现了恍然大悟的情绪。
“哦,原来如此。”
云白白轻轻锤了下小手,娇俏的动作让那男人眼里的贪婪更浓了。云白白看向面前标准的纨绔子弟,怀念似地说道:“好久没见过了,北梁的确养人。”
“北梁?”
刘子明听到这两个字的一瞬间愣了一下,但他没多想,只觉得这小妮子有点太目中无人了。就在他准备保准的强抢民女,或者玩点手段时,云白白直接了当地伸出手,拉住了刘子明的肩膀。
没等他反应过来,刘子明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倒飞了出去,原地转了个圈后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而其余的两个跟班刚勃然大怒,然后就勃然大怒地重复了刘子明的动作,勃然大怒地躺在地上,大怒地呻吟着。
“手有些生了。”
云白白拍了拍柔嫩的手掌,感慨似地嘟囔了一句。随后她看了眼地上脑袋肿成猪头的刘子明,也没有多说,只是摇了摇头,在上饶其他居民惊诧的眼神下若无其事地走到了羊杂摊前,买起了羊肉泡馍。
拎着一些羊杂还有两份羊肉泡馍,云白白平静地路过了躺在地上的纨绔三人组,似乎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就这样,她回到了马车里,用两碗羊肉泡馍将唐莞收买,随后填补了唐莞弄出的空缺。
然后···
“谁敢伤我儿子?!”
上饶县令刘安在得知此事后大怒不已,直接派出了他的心腹还有家丁,带着委屈巴巴的刘子明前往官路,准备将那大胆的女子拿下。
一伙人浩浩荡荡地在刘安的带领下前往了官路,这些人面目狰狞,手中持械,虽然没有披甲,但也给人一种久经沙场的感觉。而为首的刘安更是威风凛凛,只等着将那狂徒拿下。
然后,他就看到了马车旁的马成龙。
还有刘宫。
瞬间,刘安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阿谀奉承,他想要直接下跪,跪给刘宫,跪给这位能轻易碾死他的太学祭酒。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挽住了他,让他跪不下去。
“起来!”
周离满脸正气,义正言辞道:
“不准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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