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瘸腿老头重新把门打开,将贴着两撇小胡子的吕乐迎了进来,并带着他往院内走去。
张宅的正堂会客之处,地方倒是宽敞,可惜主人家不会打理,显得极为简陋空旷,最有格调的,怕就是北墙上贴着的一副很有文采的对联。
更让吕乐哭笑不得的是,在一面墙角处,竟然还搭着一杆用木头做成的,疑似给小孩子玩的木刀,完全把这种会客之地,当成孩童玩闹之处。
让吕乐疑惑的是,这房间内空空荡荡无人,不知道打的是什么把戏。
瘸腿老头看出吕乐的疑惑,努力的想要在嘴角扯出微笑,做出温和的姿态,
“小张夫妻过来几年,还是头一次有邻居上门拜访,所以特意去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免得怠慢了客人。”
吕乐耐着性子等了几分钟,终于见到一男一女两人拉着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孩童走了进来。
这对夫妇年纪应该不算很大,不超过四十,但面容黝黑,皮肤粗糙,比起真实年纪多了许多老相,藏在袖管下的手掌满是干活摩擦生出的老茧。
不过可以看得出,这夫妻两个年轻时长得都很周正,也是出挑的人物。
至于他们手里拉着的孩童,看起来瘦瘦小小,带着点病气。
而且吕乐观他双目无神,眉心泛黑,气息短促,很可能是先天有疾,中气不足。
因此这孩子表现的很是安静,只是一个劲的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吕乐。
客厅当中,只有张家一家三口和吕乐入座,张氏夫妇表现的有些紧张。
一边邀请吕乐坐下来喝茶,一边想要表现出受过良好教育的模样。
至于那个瘸腿的老头,已经离开房间,估计又去守大门了。
吕乐此时心里有一点点犹豫,这家人一看就很朴实,单纯,与世无争,和那个充满血腥,厮杀,尔虞我诈的江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真要将这一家人拖下水吗?
内心在犹豫,源于他本性当中的善良,但,一想到义父含恨受辱,孟昭错失地灵珠,一切都源于那个该死的白杨,些许微不足道的善良立马被摧毁殆尽。
吕乐此时心情有些低沉,也没心思继续玩这种角色扮演,逗弄张家夫妇,开门见山道,
“你们可是张大牛,张王氏?膝下有一女一子,女儿张小翠,儿子张小铁?”
张氏夫妇憨厚的笑容还残留在脸上,深深的疑惑和惊恐悠然而上,无比惊恐的望着吕乐。。
这里的人只知道他们有一个儿子,也只有一个孩子,女儿那里,怎么可能有人知道?
张大牛虽说见识浅薄,,但本能的觉得不对劲,面前这个圆脸青年,似乎并不是邻居,也不是来拜访他们的,而是别有所图。
这位庄稼汉子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大能耐,但有一颗保护家人的心,出于本能的站起身,拦在自己妻子和儿子的身前,有些结巴道,
“你,你想干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快走吧,不然我要告官了。”
吕乐闻言,更觉悲哀,这就是弱者,期望于强权来拯救自己,却不知道,他们以为的救星,往往就是他们的催命符。
孟家怕朝廷吗?肯定怕,但一个小小县城的官府,根本不会被孟家人放在眼里。
说不定这张大牛告官后,小小县官反而会为了讨好孟家将他卖了。
吕乐摇摇头,收敛悲色,目光愈发尖锐,宛如藏着两根刺一样。
他怕事情生变,一个暴起,提腰扭肘,窜到张大牛的眼前,手指化作残影,直击将无相混元劲化作几缕柔和的指力,点在张大牛身上的几个穴道。
还不待张大牛背后的张王氏以及张小铁两个人尖叫出声,便化指为刀,在不可思议的角度,以手刀接连砍在两人的后颈位置。
母子两个一翻白眼,已经软绵绵的倒了下去。若不是还有呼吸起伏,险些以为被吕乐杀了。
张大牛只是被点穴,而非晕厥,因此瞪圆了眼睛,嘴巴呜呜啊啊的叫着,表情狰狞,眼神则尽是哀求,希望吕乐不要伤害他的妻子和儿子。
控制住三人,吕乐心情沉重,看着被点住穴道无法动弹,却依旧有一种撕心裂肺感的张大牛,冷冷道,
“你放心,我只是打晕他们,过不了一个时辰,他们自然就能醒转。
而接下来,我会问你几个问题,答的好,答的准,我不会伤害她们。
但若是你不能让我满意,就等着给你的老婆孩子收尸吧。”
“哦,对了,你也不要指望看门的那个瘸腿老头子能保护你们。
或许他年轻时练过几手武功,杀过几个人,对付普通人不在话下,但我要杀他,同样轻而易举。
好了,接下来我要给你解穴,你不要喊叫,将人召过来,听懂了,就眨眨眼。”
张大牛见识浅薄,不代表人傻,吕乐将这一切说的明明白白,他又是毡板上的肉,自然言听计从,连忙眨眼。
吕乐给张大牛解了穴之后,道,
“你可以先检查一下老婆孩子,看看我有没有说谎。”
张大牛此时气血翻涌,双耳嗡嗡作响,完全听不见他说什么。
在
解穴后的第一时间,就去检查自己妻子和儿子的身体状况。
发现吕乐的确没骗他,两人呼吸平稳,表情很是平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痛苦。
这便好,这便好。
然而,等见到一旁正静静看着他的吕乐时,张大牛心中却是一咯噔。
他已经彻底陷入恐惧当中,对方要问的,或许正是他怕回忆的,那是男人的尊严被彻底的践踏,父亲的自尊被彻底的摧毁的往事。
但他最怕什么,吕乐就偏偏提及了什么。
“你的儿子张小铁身体一直不好,几年前更生了一场大病,眼看要病死,家里却无钱看医生和抓药。
这时,你的女儿张小翠自愿卖身进了青楼,给弟弟筹钱治病。
有没有这件事?”
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家之主,却无能的要用女儿卖身的钱来给儿子治病,这种痛苦,张大牛一直想要忘记。
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有些事,一旦发生了,就永远都不会忘记,而且深刻的如同印在骨子里一样,磨得磨不掉。
他的眉心挤在一起,脸上肌肉僵硬,几乎是用咬的,说出一个字,
“是。”
吕乐笑了。
这对夫妻,正是白杨相好的父母。
若不是为了给弟弟筹钱,张小翠,哦,后来改名叫玉浓的迎春搂姑娘,也遇不到白杨,更不会露底,被吕忠一路追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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