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韩亚文的时候,郑卫民专门看了看时间,他还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
“这才九点多啊……你怎么今儿那么早?”
“卫民,条子弄到了。”韩亚文压抑住兴奋。
郑卫民终于看到了韩亚文的黑眼圈,这小子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的。
“那就弄陕北去吧。”
“开玩笑!我怎么弄?哥们一袋袋扛过去啊?你知道有多少么?”
“多少?”
“一万袋!”韩亚文得意洋洋地说道,把条子小心拿出来,递给郑卫民看。
郑卫民被吓了一大跳,一万袋,这个数字在他脑海里出现过,但不应该这么快啊,他原本想着韩亚文再走几趟陕北才能出现这个数字的。
“数量太大,咱们的钱用不上了。你得和陕北联系,让他们直接带钱来买。”
韩亚文急道:“别啊!他们直接来买,那我这个中间人干啥?卫民,你不会真想让哥们白跑这一趟吧?”
“也对……”郑卫民琢磨了一下,说道:“那你去找化肥厂问问,看看能不能分批运走,第一次五百,第二次再多一点,多来几次,也不是不行。”
“那我真得去试试了。”韩亚文也在想着说词:“陕北穷,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一点点地凑也合情合理。”
郑卫民提醒道:“别当大家伙是傻子。你这人在北京呢,钱从哪儿来?汇款单呢?说说就得了。还有,化肥的出厂价是多少?给陕北的价格是多少?中间的差价你是打算全吃掉?”
一万袋,狠一些每袋差价能超过二十块,这种巨大的利润韩亚文一个人吃不掉,得再加几个人。
韩亚文算道:“铁路那边肯定不能让人家白帮忙,但这边只要先打好交情都好说;化肥厂那边你不是说过至关重要么,得多给点吧?”
“这一定要多给。你就在人家的出厂价格上再加个三块五块的都行,怎么分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但有一条,得让他们帮忙把化肥给运到火车站去。”
这部分就是运费加装卸的名义来给付,多点就多点,总是个说法。
韩亚文一点就通:“火车站那边我知道怎么做了,总不好让人家白帮忙,除了运费之外也得表示一下。”
“往后运输会成为一个大问题,抢火车皮的人会很多,咱们一开始就得把交情打牢。”
“我知道了。”韩亚文把条子小心拿了过来,对郑卫民说道:“那我就先去化肥厂,中午不在你这蹭饭了,我看看能不能请人家吃个饭。”
郑卫民提醒道:“还有啊,批条子给咱们的领导要不要感谢一下?这都得算进去。”
韩亚文吐槽道:“怎么那么多事儿啊……”
“这还多啊?这都算省心的了,要没你爸,这个事情且等吧。”
“我出发了,事不宜迟。”
韩大倒爷出发了,按照条子上的厂家去找了地址。
人家化肥厂本来以为把东西给出去就算完事儿,没想到韩亚文还非要请人家吃饭,就在附近的国营饭店。
菜怎么样韩亚文觉得仓促间不好挑,只能拣硬的上;但酒上了五粮液,这是他的诚意。
酒桌上,韩亚文大倒苦水,说陕北农村的不容易,想要分批运走这些化肥。
化肥厂的负责人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想分批运走,谁来弄化肥不是一次性运走,还想着讨价还价,多弄一点,韩亚文这小伙子倒是有趣。
但好像也不是不能答应吧。
“那你得抓紧了,眼看到了农时,化肥紧俏。”
“我懂,我都懂!”韩亚文帮忙把酒倒上:“陕北那边我也去做了工作,他们也知道咱们的辛苦。是这,他们想感谢一下咱们工人兄弟,但陕北那边的土产又有些拿不出手,就说想以搬运的名义,多给一点……”
韩亚文声音变小,但听这话的人耳朵完全没有受到酒精的影响。
“怎么说?”化肥厂的负责人赶忙把烟给摁灭,身体前倾,声音也变小了。
“一袋化肥,要是我自己找车运走,那就是出厂价,这没得说;但要是您能找人帮忙运到火车站,一袋化肥,多给三块五。”
三到五块到韩亚文这边变成了三块五,但这三块五就是白给的,毕竟条子上没写这个。
这不是一二十代袋,也不是一二百袋,而是一万袋;这是大事情,这三块五要怎么分,化肥厂这边的负责人在脑子里迅速有了一个大概的框架。
“行,小伙子,我算知道为什么这个事情你能弄成了。什么时候运走?”
“就这两天吧,我给陕北那边挂个电话,通知他们一下。”
“没问题!这一万袋化肥,就给你留着了。我说的,不管谁来,也不能动老区的化肥!”
“我谢谢您。”韩亚文又把酒给满上了。
从国营饭店出来,韩亚文面带微笑把负责人给送了回去,转弯就跑到草丛里抠嗓子眼,把喝的酒全吐出来了。
没办法,他还得去趟火车站,和那边对接一下。
爬上公交车,韩亚文晃晃悠悠地到了火车站,在外面的国营饭店先吃了碗炸酱面,又订了位置才去找人。
晚上回去的时候,韩亚文觉得这事儿还真不好干,但一想到那一万袋化肥,他又觉得多喝那两杯酒也没什么。
回到家里,韩亚文只是和爸妈打了个招呼,钻进自己屋里便一头睡倒。
崔大梅有些担忧,但韩宣怀很淡定,儿子大了,能弄成什么样算什么样吧。
这些天他也在琢磨,儿子这种行为与投机倒把有什么不同,但一想到这些东西还是要通过儿子的手送去陕北,心里好像也能舒服一些。
他直到现在还迷糊着,儿子什么时候同王云芳郑卫民的关系这么好了?
想想王远堂那边,儿子远在南方当兵,闺女倒是看在北京,但是个学医的;准女婿郑卫民是北大的风云人物,这个小子就算出身一般,他的前途韩宣怀都能看得见不是一般的好了。
“让亚文睡吧,可能过两天又要去陕北走一遭了。”
就让儿子同郑卫民的关系好一些吧,这肯定不是坏事。
韩亚文临睡前嘀咕了一句:“幸亏酒好……”
第二天,韩亚文难得睡了个好觉。
这几天他心里一直煎熬,不上不下,现在有了准信儿,竟然又能睡到十点多了。
家里有电话,他看了一下,给供销社那边打了过去:“喂,找一下徐成。”
“等下啊。”电话那头传来的陕北腔让韩亚文感到十分亲切,听筒里传来喊人的声音以及杂乱的脚步声。
“喂!我是徐成,你是哪位?”
“我是韩亚文。大成哥,麻烦告诉一下徐支书,我下午两点会再打电话过来,你让他来听一下。”
徐成也听说大队找韩亚文开口讲困难的事情了:“是不是事情有眉目了?”
“岂止是眉目?都有鼻子有眼了。”
“那行,我这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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