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亚文到了的第一天晚上就被热到不行,手里摇着蒲扇扇个不停。
还有些余光,徐志全的院子里正是热闹,因为他的到来,徐志全置办了一桌好菜。
白天的时候,贺英特意杀了一只鸡,奋强在旁边把鸡毛给收好。
年纪大了,他也不再玩扇子,但鸡毛是好东西,能做毽子,他要给姐姐收着,回头用大点的垫片就能做一个。
桌子上摆的菜都很大份,除了鸡肉之外还有一盘爆炒鸡杂,这只鸡贡献巨大。
搭配上别的菜,很不错。
在陕北待过几次之后,韩亚文知道在这里能吃到鸡就算很好了;至于人家的看家狗,他不能惦记。
徐志全家的小黑狗还不到半岁,趴在门后躲着,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这群大声说笑的人,不时舔舔嘴,对桌上飘来的香味充满了向往的神色。
韩亚文把吃剩的鸡骨头丢了过去,但小黑狗总觉得这个外地人不怀好意,不肯接他扔出来的骨头。
看到小黑狗没啥反应,韩亚文自嘲道:“当初家里人都说我浪费,没想到现如今咱也成了‘狗见愁’了。”
饭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徐志全拍着大腿说道:“么事!吃得干净才好,这鸡肉多金贵?人都不够吃哩。”
晚上的风还是很热,加上用的是白酒,几个男人都喝到光膀子;贺英带着奋强回了屋里,娘俩都没有出来,稍微吃了一点就算对付过去了。
“妈,我听亚文哥说,他也没考上大学。”
没考上的大学的韩亚文看上去过得也不错,但贺英能看清楚:“你得好好学习,人家亚文他爸可是大干部,你爸算个啥?”
奋强不做声,郁闷极了……
天色黑透,饭局便告结束,韩亚文借着最后的光亮回了窑洞,先灌了一瓢凉水,便在外面铺了席子乘凉喂蚊子。
手里的蒲扇挥舞不停,但蚊子黏人,好像还比庄稼先开发出了抗风的能力,迎着风都能叮到身上,韩亚文身上很快就起了许多大包。
“得去弄点蚊香什么的……”
睡意袭来,盖住了痒痒。
再次醒来,身上依旧痒痒;看了看天,好像有些蒙蒙亮,周遭的风也有了些凉意。
大队里有了动静,公鸡也开始打鸣,骡马驴等牲口也有了声响,人声出现,变大。
韩亚文爬了起来,用凉水擦了把脸,抄起镰刀出了院子,去寻了徐志全。
抢收的活计很重,在太阳露头之后更不易做活,地头的凉水壶就没满过,碎脑娃娃们帮助大人把水倒满,再倒满。
晚上回来,韩亚文累到不想动弹,身上被麦芒刺得又疼又痒,草草对付了两口饭,又冲了个凉,头发还没干便闷头睡倒,什么蚊香早就忘到脑后了。
几天高强度的劳动让他手掌磨出了好几个血泡,但看着太阳底下晒着的麦粒,韩亚文一样高兴。
“这当初王云芳和郑卫民是怎么能受得了的?”他是不后悔没来插队的,这种日子体验一下就可以了,要真的来插队……算了。
对了,今年的新麦,要装上一蛇皮口袋带走!
别人的他不好意思装,徐志全的他好意思,下回过来给带点东西就成。
算着时间,韩亚文觉得不能在这里躺着了,他得赶紧回北京,再去一趟广州,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他呢。
徐志全帮他装好麦子,有些不放心:“亚文,这怕是有点少……”
“不少了!让他们尝尝得了,还想吃到明年麦收啊?”
徐志全推着自行车把韩亚文送到乡里,在那边有汽车可以回县里。
“到了县里记得寻秀莲,吃了饭再走。”
“支书,放心好了!”韩亚文招呼一声便上了车,扛着一袋麦子的他更像是有了点钱的农民。
刚进教育局没多久,徐秀莲不太好请假回家帮忙,当然徐志全也不允许她回来,原话是“你一个女干部,咋还能回来干这些。”
但徐秀莲觉得不合适,毕竟韩亚文都专门回来割麦子了——人家化肥都送来了,拍拍屁股就能回去,但偏偏还能回大队去劳动,这让她着实没想到。
再次见到韩亚文的时候,徐秀莲看到他把自己收拾得挺利索,只是胳膊上细小的划痕在提醒着她,韩亚文真的出了大力气。
“我从你爸那要了一口袋的麦子,秀莲姐,这回你总不能再请我吃饭了,得我请你。”
一口袋麦子,让徐秀莲都吓了一跳。
责任制才开始多久,徐秀莲的记忆中还是有吃不饱的时候,一口袋的麦子实在金贵。
但人家亚文也给大队弄来了化肥,往后说不定还有别的,一口袋麦子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了。
“那不行!我爸原话肯定不是这么说的对吧?还是得我请你。”
韩亚文不同意:“那可不成!我不但要请你,还得请咱们原北县的一些领导,有事儿求大家。”
徐秀莲想不到韩亚文能求他们什么,一头雾水。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见到了县里的不少领导,韩亚文做事一向要多占点便宜,趁着这个档口,又让徐秀莲的名字在县领导那边挂了一次号。
饭桌上,徐秀莲才知道了韩亚文的想法。
“……上山下乡结束了,但我爸还是让我来陕北参加一下劳动……”韩亚文亮了亮胳膊和手上的劳动痕迹,这个是做不得假的。
马主任说道:“领导是有远见的,劳动一下不是坏事情。”
“被马主任您说着了……我给咱们原北送了两次化肥,是托了领导的关系,但人家大领导什么都没要求,这让我也做了难……是这样,我琢磨着,还有一个多月就到建军节了,我想以咱们老区的名义去拥军。”
饭桌上一时冷了场,拥军?这可是要花钱的,老区之所以是老区,还不是因为穷么?
韩亚文没让气氛冷下去:“东西大家不要担心,我和卫民会在北京准备,到时候咱们原北县,是不是能有几个同志一道过去?”
原来只是露个脸啊……这就好办多了。
韩亚文赚了多少钱,他们不知道具体数字,但也能猜出来个大概,毕竟在原北的存款不少。
马主任先开口了:“亚文,我觉得可以。明天一早我就和县里的领导汇报这个事情。”
“哎哟,谢谢马主任!”韩亚文端着酒杯敬了马主任一杯酒,又说道:“这次过来陕北之前,卫民又帮忙联系了广州的一个化工厂,趁着还有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要再过去看看。”
“还能有化肥?”马主任脸上都是惊喜。
韩亚文笑道:“不但能有化肥,往后还能有别的好东西。”他又把酒给马主任他们倒上,说道:“这次我还得路过黄原,我爸的老战友还在那边等我,这次的化肥,怕是要找你们要了。”
“么麻达!”马主任豪气干云,这个事情人家韩亚文不和他们说都可以,但还是说了,这就是香火情,不都是看郑卫民的面子么?
韩亚文嘿嘿笑道:“马主任,您这答应的这么快,让我后面的话都不好说了。”
“你说!”
“是这样,我过去广州那边,谈妥了之后,要拜托原北这边先帮忙汇款过去,等我回来,我再补给县里,可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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