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里,蒲维清正准备打开半月酒品尝一番,忽然察觉到虚空涌动,心念微动,撑起一方场域,遮蔽此间气机。
虚空通道开启,宇文君带着景父景母来了,蒲维清看见那条黑色巨龙涌出通道后,以极快的速度没入宇文君额头里。
景父景母觉得天旋地转,看见蒲维清后,微微发愣,眼前人,还是当年的模样,容颜未改。
老两口刚欲行大礼,蒲维清柔然一笑道:“来了就好,就当做是在自己家,无需多礼。”
连忙上前扶住了老两口。
宇文君眼尖的发现正堂里盛放着一坛半月酒。
感情这是要偷偷喝一点……
好酒一事,和好女人如出一辙,喝酒的不买,买酒的不喝。
景父景母一时心情激动,难以言表,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宇文君上前如实言道:“君侯镇已加强赋税,据我推测,人族大地小范围里已开始潜移默化加强赋税,某些地方官员吃相有些难看。”
“暂且让伯父伯母在你这里居住一两日,随后我将带往恒昌宗安顿下来。”
蒲维清心念微转,对景父景母温和道:“你们先进屋子,我和他说几句话。”
景父景母乖乖进了屋子,不曾多言,他们曾见过蒲维清当年一指断江河,也亲眼目睹了那条黑色巨龙,知晓这两人所谈论之事都是大事。
蒲维清带着宇文君走至庄稼地旁,狐疑道:“出于什么想法,打算将这老两口安顿在恒昌宗?”
宇文君微笑道:“那自然是君侯镇赋税加重,我也想让老两口过的舒服一些。”
“老两口热情朴素,不懂人心险恶,等到了恒昌宗后,我会特意安排些朴素的丫鬟仆人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他们并不会觉得孤单的。”
蒲维清怪味说道:“我本以为你是个好人,不经过佩瑶那丫头的同意,就直接安顿了人家的父母,居心叵测啊。”
宇文君义正言辞道:“绝无此意,世人皆知我秉性纯良。”
蒲维清幽幽言道:“所以就带着皇都最美的花魁不知去处?”
宇文君:“……”
蒲维清语重心长道:“那老两口虽说一辈子不曾经历斗争,可你随佩瑶一起去过他们家,如今你又安顿他们,老两口嘴上不说,心里是有数的。”
“有些尺度要拿捏好,免得到时让两人落下个心病。”
宇文君略微凝重道:“知晓了,多谢提醒。”
蒲维清道:“接下来是打算做些什么?”
宇文君回道:“晚上带着独孤俪去吃一次八珍宴席。”
蒲维清:“……”
“去吧,好歹也出自于混沌空间,是你当下的一大助力。”
宇文君嗯了一声,随后打开空间法器,取出两坛半月酒,言道:“本打算赠给丞相大人两坛,可他没要,索性就交给你,记得到时与他多喝一些。”
蒲维清心情略有好转,收下两坛半月酒后说道:“待会儿我就陪着老两口喝几杯,你先去做你的事。”
宇文君转身离去,心情略有些复杂,不知如何言说。
蒲维清回到屋子里,景父景母连忙站起身来。
“别拘束,就当做自己家,待会儿我去炒几个菜,我们喝上几杯。”蒲维清轻声道。
景父和景母拘束的笑了笑。
蒲维清给老两口倒茶,柔声言道:“我记得佩瑶和宇文君有过三年之约,今年秋季,他们便会重逢,到时候你们也能一解相思之苦。”
景父憨厚笑道:“我听宇文贤侄说起过,这些年来多亏了您对我家闺女的培养,令她长大成才。”
蒲维清温和道:“相遇便是缘分,尝尝茶水如何?”
景父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味道绵长厚重,点头应道:“很好喝的。”
蒲维清大致知晓这些年来老两口在君侯镇的生活是何等光景,若非赋税加重,他们还会在那里,转念一想,宇文君安排符合情理,万一被有心人调查到了老两口的住处,反倒是个麻烦事情。
世家之争愈发激烈,有些事真不好言说。
蒲维清言道:“既然离开了故土,那就放宽心,也不要有太多的负担,佩瑶那丫头现在的出息很大,本想从一开始就将你们安顿好,可惜那时候诸事繁忙,一时忽略了此事。”
“宇文君所在的恒昌宗极土木之盛,多数都是修行者亦或是研究学问的读书人,你们去了尽可能耳濡目染一些,有人教你们,你们就欣然接受,若无人教你们,一切如常即可。”
“再有就是,年轻人的事情二位就尽量别操心了,论年纪的话,你们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不说你们,连我都管不住刚才的那小伙子,佩瑶也长大了,我说的话也没以前那么好使了。”
“事情交给年轻人去做就好。”
宇文君说的话,老两口或许总觉得宇文君年轻,隐隐约约不是那么的信服,可蒲维清的话,老两口自然会当做金玉良言去奉行。
老两口闻后,心里一阵宽慰。
景父此时好奇问道:“佩瑶现在的那位师父是怎样的一个人?以前也听宇文贤侄提起过,可知晓的并不多。”
蒲维清温和说道:“是一个会对佩瑶负责任的师父,往后如有机会,大致也能见到,她是一个清冷的女子,常年修行,身上可能没有人情味,有朝一日遇见了,一切如常就是。”
景父景母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在想象之中,他们觉得蒲维清居住的地方应当是玉宇琼楼般的仙境,来了这里之后,感受更多的是人情味,景父也曾听说书人讲过真正的高手居住之地,大道至简,和村野之家并无区别。
想到这里,景父心里愈发感觉蒲维清深不可测。
景母这会儿好奇问道:“恒昌宗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蒲维清想了想,如实说道:“是一个极土木之盛的地方,时间长了后,你们就自然知晓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了。”
“这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你们去了后接受安排就是,宇文君会将你们安排妥当的。”
景母闻得此言,温和笑道:“这样啊,我有一事想问,那孩子是不是对我家闺女有些那方面的意思?”
景父心里也在狐疑这件事,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话都问到了这个地步,蒲维清也只能给老两口一个答复。
微笑道:“其实他们两人彼此喜欢,但都没有把话说开,也都心知肚明,这是一件好事。”
“佩瑶也到了婚嫁之年,宇文君是当今的八顾之首,手握人王令,与当朝两位丞相感情甚好,作为女婿而言,算是天下第一的那种女婿了。”
丞相,人王令!
听到这些字眼,老两口再如何老实朴素,心里也能大概想到那是怎样的份量。
景母会心一笑,对丈夫说道:“那孩子明明身居高位,对我们始终都是以礼相待,咱们也该知足了。”
景父傻气的笑了笑。
景母又问道:“那孩子的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蒲维清一时微茫,略微思考措辞说道:“其实我也不知,不过那孩子所有的事情都由自己做主,你们放心就是了。”
“凡是能人,总归有些自己的难言之隐。”
景母景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蒲维清收拾去做饭,景母连忙起身说道:“我去就行了,您在这里和佩瑶父亲继续聊。”
说完后,景母便去了厨房,心中甚是喜悦。
雪停了,归来的宇文君大袖一挥,院落里的积雪一扫而空。
正堂里,武宓和独孤俪以及柳青华三人坐在一起畅聊。
独孤俪热情招呼道:“快来啊,看看你的师姐给你都带来了什么。”
宇文君饶有兴致来到正堂里,地上摆放着不下于三百本书籍,宇文君虽说早就知晓师姐会给自己带来书籍,可还是有些窃喜激动。
随意挑了一本打开一阅,其上的学问义理深奥,没有点缀,尽是精要。
柳青华嘻嘻笑道:“怎么样,畅兴否?”
古荥留下来的书籍毋庸置疑,宇文君大喜道:“甚佳,不过这些书籍是否打算给白鹿书院一副手抄?”
既是柳青华带回来的,一切全凭柳青华做主,交道再好,有些底线也不可逾越。
柳青华正色道:“我和师尊商量过这件事,师尊之意是将这些书籍尽数交由恒昌宗,单论学问书籍底蕴一事,恒昌书院并不强,等多年后恒昌书院出了人才,到时两大书院的才子一同论道,顺带交换书籍。”
宇文君轻和道:“也是,秀年前辈思虑周全。”
上桌后,柳青华给宇文君倒了杯龙泉清水,柔声说道:“我也要打算前往恒昌宗了,师弟是否有要事交由我去办。”
柳青华的政治才能无法和井寒清做之比较,也无法和武宓做之比较。
可柳青华本身的所懂的学问义理其实并不浅薄,亦能分清民智之政与愚民之政。
宇文君思来想去后说道:“当然是有,有一事极其适合你。”
柳青华喜笑颜开,期待道:“何事?”
宇文君温和应道:“恒昌殿总管一职便交给你了,事情轻松,琐事无需自己亲力亲为,顺带观摩恒昌宗弟子有哪些可塑之才。”
“若发现好苗子,你可自行定夺。”
柳青华想了想,略微置气道:“就无一些大事交由我去做吗?”
宇文君无奈一笑,安抚道:“青云大会有小俪亲自出马,培养修行人才亦是宗门发展的重中之重,看似简单,实则为万年大计。”
“本想让你整顿书籍,提炼精要义理,可你在文才一事上着实天赋不高。”
柳青华吐了吐舌头,嘟着嘴说道:“知道了。”
宇文君言道:“暂时如此,往后宗门扩建,你肩上的担子也会逐渐增加份量。”
柳青华想想也是,恒昌宗逐步壮大,以后总有她大展拳脚的机会。
宇文君说道:“还有一事,得告知你们。”
“佩瑶师姐的双亲也会被我安顿在恒昌宗,明日将会随我们一同返回。”
柳青华顿时乐开了花,迫不及待问道:“那伯父伯母现在位于何处?”
宇文君微笑道:“就在院长大人那里,你性情活泼可爱,伯父伯母到了宗内后或许有许多不习惯,平日里若无事,多去陪伴。”
柳青华乐呵笑道:“知道了,我一定会去的,等佩瑶姐姐从北海归来后,想必也会很开怀的。”
武宓和独孤俪一头雾水,景佩瑶的名字她们听说过,亦是八顾之一。
宇文君虽未明言,可武宓和独孤俪都知晓,那位远在北海的姑娘就是宇文君一直放在心上的人。
想到这里,独孤俪的心里隐约有些失落,不知如何言说。
她是来人间历练的,能为宇文公子多做些事就好。
宇文君言道:“午饭打算吃些什么?”
白日宇文君不喜欢出门,身边有三位女子相随,难免会被人说一些闲话。
张本初不在,煮饭一事就显得格外重大。
武宓言道:“饺子已经吃过了,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煮一顿火锅,晚上再去鸿宴楼。”
一旁的柳青华和独孤俪微微点头。
宇文君应道:“那我和小俪先出去购买食材,你和青华师姐就在先准备吧。”
武宓和柳青华微微点头,独孤俪跟在宇文君身旁,两人选择了一条幽静的前往书院之外的大街上。
独孤俪微笑道:“可是我对食材并不是很懂,为何要带着我一起去买菜?”
宇文君轻声应道:“你从未来过皇都,带你四处转悠一番。”
“皇都之美,不在于名胜古迹,而在于街道巷陌,繁华都城,亦有穷苦百姓艰难求存。”
独孤俪心里微暖,好奇问道:“你很喜欢那位叫景佩瑶的姑娘吗?”
宇文君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平和言道:“虽说已很久不见,可偶尔想起,还是会觉得往事历历在目。”
独孤俪哦了一声,轻声道:“遥远而相惜,很美好的意境。”
宇文君也不知景佩瑶是否经常想起自己,诸事繁忙,回想起来还是在书院求学的那段日子最解心忧。
“我很期待她可以到达恒昌宗,与我一起,去做许多事情,可她也有她自己的道路,扶摇女帝的传承究竟是什么我尚未可知,但应该是沉重的。”
顾雍说过,急着收徒弟的人,往往都活不长了。
也不知如今的扶摇女帝是否已修成了紫薇真元,还是说仍在路上。
独孤俪轻声说道:“可两个有默契的人,早晚都会走在一起的。”
宇文君一时微茫,沉思道:“但也许两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去做,反而会更好。”
独孤俪略为一想,赞叹道:“公子境界高远,那位姑娘大致也是如此吧。”
涉及到了景佩瑶,宇文君的德才智似乎总会无可避免的下滑许多。
微微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但我们能懂的道理,她应该也懂。”
“说起来,自八顾之宴结束后,距离美好的少年光景已渐行渐远,想到此处,心中略有悲鸣。”
独孤俪轻笑道:“我以为你不会有这些感想。”
宇文君嘴角上扬道:“我已从少年变成了青年,又到了婚嫁之年,每当想到此处,心中百感交集,欲罢不能。”
到了一定的年纪,便会有相等的悲伤。
独孤俪凝望宇文君侧脸,头次发现宇文君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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