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拦住他们!”
破晓,晨光微露时,钱江河段,钱塘贼与护卫货船的镇南镖局已经对上。
众镖师们仗着货船较高,防御住了水贼的箭雨,而且这些钱塘贼到底不是官家的兵,没有那么多军械能够任他们挥霍。
这些箭失一部分是模彷自制,更多却也是先前缴获的,等于是用完就没了,除非他们再和官兵干一仗。
所以在水贼二当家的命令下,贼兵们或是按着梯子、或是结着绳子往货船上攀爬上去。
船上的镖师、护卫们这时候也不慌张,因先前挡住了对方的攻击已经是让己方士气大振,信心提上来了,也就更有底。
在教头、管事们的指使下,或是锯断梯子、或是割断绳索,但就在这时,对面突然却辅以箭失攻击,一来是掩护登船,二来却是这时因要切断绳梯,不少镖师、护卫放弃防护来到船沿,却正好成了活生生的靶子,暴露在了箭失攻击下。
一时间,便有二三十个或死或伤折损掉的战力。
当然,钱塘贼这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不过他们在这水上厮混,怎么都会些水性,只要不是自己孤零零一个落得太沉,或是刚好被梯子砸到,都能互救上岸。
这一处河道本也是处于极狭的河段,中间被货船占去了大部分,就算附近没有自家的小船,也能及时上岸去。
关键还在于,水贼这边凶性毕露,又有正经统帅的人,就算有死伤也能暂时坚持下去;但是船上的镖师、护卫们有些甚至都未必见过血,各船上的教头、管事约束力也不相同,既有铁血顽抗的,也有心生退意的。
不过就在这时,那李家的货船上,两个黑塔般的护卫站了出来,两人各自支使起一支丈二的长槊,竟是一人一边,一忽儿便将攀上船绳梯尽数扫荡了,这勇力令人咋舌,更令镖师们再次士气振作。
二当家见此也不禁变了脸色,心里暗骂不已。
没想到这劳什子镖局还真是有些手段,不仅攻防似模似样,又有这等勇士引领。
同时心里头也升起熊熊杀意,若是就给他们时间继续成长下去,往后还真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威胁,那时候他们就未见得还能如现在这般拿捏了。
他们可不是就前面这些手段——
“既然你等不见棺材不掉泪——水鬼下水,凿沉他们!”
此令自然还是威胁居多,便是直到那些水鬼在水下当真凿开了一部分船底,造成了货船甲板下进水倾斜,但因这货船的体量与河面的狭隘,又不至于全部沉没下去。
这时候再去威逼,让他们在自己的性命与守护船上货物之间做一个抉择,大部分人肯定都会选择前者。
一个月就几百文,拼什么命啊?
想要挣钱,可有命挣没命花,也是白费啊。
……
大当家反复思忖后,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忙又喊了人进来,打算派人直接去前线探探情况,及时回报,否则他心里始终难以平静。
他虽然性情较为谨慎,但也不是那种做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定的性子,以往便是会有些担忧,也只是因他们这干的就是提头的冒险买卖,不知什么时候、哪个兄弟就遭了意外没了命。
刀口舔血的日子,他倒是一直想要改变,可惜始终未能有机会。
但这却是第一次,他心里觉得十分没底,非得要亲眼看着他们凯旋,心里估计才能彻底平息。
“大当家……”
“你……”大当家正要说话,看着对面进来之人,心里突然一动,目光凝视着他,随即视线下移,看到了他还在往前探的脚步,突然向后爆喝一声道:“你是何人?”
“要你命的人!”边说着,对面却已经欺身向前,直接扑到了他身上来。
他到底还是大意了,若不是方才察觉到这脚步、声音有些差异,他甚至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但已经让对方近身,又是有心算无心,且作为大当家,他近些年自己动手越发少了,反倒开始劳心的多,这身手、反应都慢了许多。
而等他想要提起力量反抗时,竟发现此人力气大得惊人,一只手攥住了他两只手腕按在地上,竟就让他挣脱不得。
两条腿也正好让对方一屁股坐住,一时能动的竟然只剩这颗脑袋。
而对方犹嫌不够,另一手还扼住了他的脖子,令他额头、面上青筋暴出,目眦欲裂,只能艰难问道:“你……你是何人?”
“都说了,是要你命的人!”
明明是他熟悉的面目,但说地却是另一个声音,而他脑筋也转得很快,几乎是一下子便想到了唯一的可能,“你是……跟着广元来的……”
“聪明!可惜没什么用……”
大当家感觉到他手上突然用力,脸色涨得通红,双眼怒睁紧紧盯着对方,像是要将他的样貌牢牢记住,记到阴曹地府里去。
他心里只觉得十分憋屈,他想过自己的死法,但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死的如此憋屈。
对方不仅让他无法挣扎,也喊不出声来,那强势镇压的感觉更是令他感到自己反抗的无力。
虽然是偷袭,但这也说明了,对面便是不偷袭,如今的他也完全不是对手。
之所以偷袭不过是为了走漏音信,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由此可见,对方绝对不仅是这次才跑过来,很可能早就已经来到水寨里探查过,对于这边的路线一清二楚,甚至什么地方有护卫、什么地方能藏人都知道,若不然即便他已经取信于人了,想要熘到这边来让人毫无察觉,也不可能这么容易。
当然,这跟大部分兄弟都被调出去围堵货船有关系,因这次打听到的消息,是钱塘县内几家联合起来,每家都各出了十几名护卫,再加上镇南镖局那些人,若不举寨出动,怕是难以拿下。
而他原本想得也挺好,这次或许是那几家近两年来最勐烈的反击,既如此干完了这一单,他们拿了好处就干脆散去别处另过普通生活算了。
可如今看来,竟然连此事也极有可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或者,本就是他的策划……
“呼……”
哪知道他这边思考人生没一会儿,突然感到手上力气松了,而后对面那人竟是站起身来走到一旁坐下来,自顾自倒了一杯酒,饮一杯后摇头道:“没甚滋味,倒不如喝水。”
大当家目光游移不定,但一时却没有喊出声来,只是试探地坐起来后,见他毫无举动,略微放下心来,然后才望着他,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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