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口鲜血涌出的反王,残喘着气机,真切而又模糊的听着这帐中嘈杂,很想开口让他们都滚,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只有更凌乱的呼吸,与前胸更为清晰的剧痛。
“为今之计,只有瞒下王上驾崩之事,秘不发丧。”三公子的一位幕僚沉声说道:“大军血战之际,必不能走漏半点消息,否则,军心涣散,必败无疑!”
反王:混账!本王,还没死呢!
三公子的幕僚还想要说什么,被二公子的幕僚抢断。
“西戎传信,即将与我军汇合,关外野蛮,若知晓此间变故,难保不会生出异思异心,我等,不能不防啊!”他满脸悲痛,掷地有声:“先有世子折辱阵前而亡,后有王上被关州乱军所害,杀父亡兄,不共戴天!此仇此恨,唯血祭之!
然,军中不可无帅,西州更不可无主,世子亡故,二公子为长,为安大局,也为承继王上凭生之志,二公子,切勿蹉跎,当化悲痛为力,担我西州之重啊!”
反王:老二想凭为长,便坐上西州之主,做梦。
四公子的幕僚也不甘示弱,高声快速说道:“诸位,今日王上阵前许诺,重赏、封侯,既然身在军中,立此杀伐所在,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长幼之说,不足服人,我等在此口舌,白白荒废时日,不如例王上旧约,凭军功,计短长,较之高下!”
他扫视四方,语气夹杂着分明的凶狠之意:“将士们浴血征战,后方不稳,则生乱。”
“我等,合而强,散而亡。”
“四公子若惜败两位兄长,必无二心,愿敬奉新主,若四公子侥幸胜之,实乃上天眷之,此法公正,可安众臣,可定军心!”
反王:小四不占长,也无老三母家势大,只能靠一腔血勇,拼杀争之。
好啊!好!谁杀了那时云宴,屠灭了虎踞,踏平了关州,便是我西州之王,未来的江山之主!
反王激动了,一大口血涌上来。
只一张嘴已经不够用了,从鼻、双耳满溢出来。
跪在地上的军医,想上前,又被边上的同僚拉住,冲他摇了摇头。
这等要命的时候,可不敢动弹半分。
眼下这帐子里,三位公子争权,正是剑拔弩张之时,一旦他们动了,必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讨不得好去。
此时,动不如静。
埋头装死便是。
“嚯……嚯……”反王发出不甘的声音。
口中鼻中灌满了鲜血,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双眼已然翻白。
却还是没人发现他的异状?
不,或许他们察觉到了,只是此刻,他的儿子们,和帐子里这些野心勃勃之辈,更想让他死!!!
争执声更大了。
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热闹的王帐中,唯有反王的所在,如同被割裂的一角。
本王还没有死啊!
本王,还不想死!
大业未成,中断阻!
我……好恨!
从中箭到咽气,堂堂西州之主,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满腔怨愤,都消散于不甘的呜咽之间。
不得宣泄!
几番唇枪舌战。
王帐中的三方势力终达成共识。
为安军心,为免西戎生事,秘不发丧。
战场上,各凭本事。
拳头大的当大哥,输了的,做个弟弟!
……
李雪梅在城楼上看的更真切。
反军,似乎有了些变化。
且变化越来越明显。
原本分庭抗礼的双方,关州军已渐疲惫,旗鼓相当的敌人,似又重新燃起了斗志,变得更为激进,疯狂!
李雪梅不明白这种变化为何而来,但并不妨碍她做出最正确的应对。
让所有小弩床围绕着大弩床,摆成一个矩阵。
各自错落,避免影响箭行轨道。
减少了她来回走动的时间。
也方便所有人听清她的指令。
弩床矩阵在李雪梅手中发挥出最大效率及威力。
即便如此,也只是堪堪阻挡住反军这一波的凶猛攻势。
而下方正面对敌的将士们,感受更深一些。
扑向世子的敌人,越来越多。
死了一批人,还有下一批。
永远有人前仆后继,填补着这吞噬血肉的空隙。
反军、关州军,双方不约而同的向此汇聚。
从高处向下望去,以英王世子为中心的帅旗所在,便是整场战役的关键所在,必争之处。
双方拼命,厮杀,血肉横飞。
人与人的区别,在这一刻,只有敌人,与同袍。
只有站着的,和倒下的。
只有活着的,和死去的!
这是最惨烈的绞肉场,没有思考,没有技巧。
只有最无情最本能的杀戮!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心中生不出半点退意,甚至脑子空空,万般忘却。
唯有杀!再杀!杀杀杀!!!
戚四上前,大喝一声:“大哥交旗!”
举着帅旗的戚大,喘着粗气,未被铠甲遮蔽的脖颈双手青筋暴露。
他被喊住了,一双眼却还是死死的盯着敌人。
瞪如铜铃,凶神恶煞,令人望之胆寒。
换了旗杆的帅旗,不光是关州军的军魂所在,还是杀人的巨棒。
当戚大用上十成十的力气,被创者,无一可活。
消耗也是巨大的。
戚四来替他。
“大哥交旗!”
他又喊了声。
戚大恶狠狠的朝面前所有人瞪过去。
将手中的帅旗,缓慢的移交到戚四手中。
戚四接过,这才留意到自家大哥的双手,已是伤痕累累,血糊一片。
他什么都没说,紧握住旗杆上涂红的那一段。
“杀!”
他大喝一声,如戚大一般向前冲去,几个大跨步,便拉近了和反军的距离。
帅旗抡扫。
倒下一片。
反军抓住时机,暴起冲杀。
戚四应对十分沉稳,猛地抽回帅旗,不似戚大边战边退,而是改抡为捅,点杀击敌。
配合后方胡大胡二精准的箭射,更为省力。
他们已战了整整一日,眼下日渐西落,余晖斜撒大地,照的那上那一抹抹血红,愈发刺目。
世子的亲卫已在一波波的冲杀中,或走散,或死去。
走散和死去的区别,大概就在于,前者并没有真切的见到尸体。
闫二哥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戚四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兄弟们,要一个不落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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