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当初说……”莫驭回想起初见之时伊亚利恩给他戴上戒指后不久所说的话，“如果戒指变成银色……”
“请务必杀了我。fanghua”伊亚利恩点点头，“我不想自己变成那种怪物。堕罪徒的破坏力很强，他们的身体里蕴含的污染是这个世上怪物所能承载的数十倍、数百倍……可以说，每一个都是伪神级的存在，而只有一开始封印崩毁之时，是他们最为脆弱的时刻。”
“万一真有那一天，请把我传送到某个无人的荒野上，并在我的封印崩毁伊始之时就杀了我，然后让德鲁伊们将污染强行打散、进行封印。这样大地就不会再次被污染，污染中也不会诞生新的怪物。”
“……如果，还有别的办法呢？”莫驭犹豫道，“或许终结对于那时的你，可能是一种解脱……但对我而言，但凡没有尝试过所有可行的手段，我的良心都会不安。”
莫驭深吸了一口气：“或许对于你来说，这是个很过分的要求……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最糟糕的地步，我希望你能再坚持一下，让我有机会把你完整无缺的带回来。”
伊亚利恩怔了怔。
他长睫微颤，仿佛在做出一个极为痛苦而艰难的抉择，他轻声道：“我真的太累了，莫驭……或许在你们的眼中，我一直在坚持战斗，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许久以来我追求的一直是一种解脱……
只是我太过懦弱，没有勇气自己抛弃我身上前人托付的重担……我害怕辜负他们逝去的生命，害怕在世界意识中看到他们责备的眼神……所以我一直只敢将一切交给命运，等着我的终末之日悄然无声地到来。
但我更加害怕的是，我手中的剑、我拥有的力量……会伤到我所挚爱的、我曾用生命去守护的一切。
如果是您的要求，即便化为怪物，我也会忍耐……”
他抬起头，银眸直视着莫驭的双眼：“但您一定要答应我，无论如何，请不要让我伤害这个我所爱的世界，也请不要让我伤害任何我所喜爱的人与物……也不要……将成为怪物的我遗弃在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中……”
“我答应你。”莫驭郑重地道，“我绝不会让我的骑士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死在荒野上，无论如何，我会妥善地带你回家。”
“……是您的话，或许真的可以做到。”伊亚利恩微微勾起唇角，“您让我看到了这世上还存在另一种未来，所有人都得到拯救的未来。”
莫驭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你为什么没有接受莫伊乌成为你的管理人？”
“莫伊乌是位伟大的人。”伊亚利恩眨眨眼睛，认真地道，“他为这个世界殚精竭虑、付出生命。或许他是为了世界、或许他是同情我这个盟友，才提出这个建议，但当时我们俩心里都十分清楚，他不是我要找的人。”
“那流放地又是什么？”莫驭问。
“流放地，是一个传说。它是圣子们无奈的归途与沉眠所，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执念的幻境。”伊亚利恩想了想，又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不，应该说，是唯一一个没有怨念的幻境。”
这是一个在圣子之间口耳相传，但又没有人真正知道发生过什么的故事。”
伊亚利恩道，“教会封锁了大部分的消息，我们知道的或许是真相、或许是谣传、或许是期待自己获得一个美好结局的圣子们的想象……在你发现这对戒指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个地方就只是一个传说。
光明神已经成功地轮回了八次。在我之前，还有许许多多的圣子，或被选中成为容纳神的容器，或成为容纳污染的封印……在我看来，两者都会迎来必然的死亡，但至少后者能保有自己的灵魂与选择。
成为封印污染的容器的圣子，有的在净化幻境的过程中陨落在幻境之中，污染与执念融于幻境；有的封印崩毁、化身堕罪徒，被教会讨伐斩杀；也有人因为受伤或疾病，无声无息地陨落在四处征战的路上……
邪神的污染源自于心灵与精神的层面，它虽然对死物也会产生一定的影响，但与针对活物的污染相比，这种影响和异变已经是十分微弱的。”
伊亚利恩解释道，“如果封印崩毁之时我们活着，就会化身堕罪徒，但如果那时我们已经死亡，污染就只会单纯地逸散，并寻找下一个目标重新凝聚。
当然，那么大量的污染如果逸散，也是一件极为糟糕的事情——这些被我们忍耐痛苦才进行封印的污染，会在我们死去时又一次扩散入世界，就像是嘲笑我们用生命作出的牺牲，只是一场无谓的努力一般。
更糟的是，如果圣子在死亡时还有执念，就必然会生成一个幻境，而谁又能控制自己死前的想法，毫无怨念地去死呢？附有怨气与执念的幻境，会如一只埋伏的巨兽，引诱、捕获路过的人类，将他们困死在幻境之中，吸收他们的执念，获取更多的力量。”
伊亚利恩闭了闭眼睛，停顿了片刻，像是在为过去那些逝去的同伴哀悼，又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不论我们以何种方式死去，我们身体里的污染都是一种难以解决的问题……
光明教会虽种有光明百合花海，但那脆弱的花朵只能堪堪成为宠儿的奖赏，完全无法承载全部圣子们封印的污染……更何况，大部分的圣子都没法活着回到那片花海，更别提死后了。
所以有段时间，死在幻境中的圣子们越来越多……但后来，他们发现，这样只会让强大的幻境更加无法净化、更加贪婪、渴求无辜者的性命。”
“所以你之前曾经说过的那个与莫伊乌制定的备用方案，灵感就是来自于此？”莫驭问。
伊亚利恩点点头：“当时我认为，我们的封印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崩毁都会使我们的努力白费，只有将我们传送到遥远的时间罅隙才能避免。但目前看来，我确实是高估了自己承载污染的能力。
再说回流放地的事……据说，有一位圣子，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如果有一个幻境的构建者，能以某种方式，构建出一个对普通人完全安全的幻境，而濒临死亡的圣子们，可以进入那个幻境，在那里获得永恒的安宁。
那是圣子们自我流放的死亡之地，所以这个幻境，就被称为流放地。”
“流放地……它是某位死亡的圣子生成的幻境？”莫驭猜测道。
伊亚利恩点点头:“是，也不是。传闻多种多样，但比较普遍的观点是，那位提出这个设想的圣子，与他的管理人一起，在死前完成了这个幻境。
据说，他的管理人在幻境前埋下了属于他们的那对戒指，然后自己也踏入了幻境，再也没有出来过。
除了他们以外，我并未听说其他的圣子和管理人的戒指遗失。
而且传闻中，流放地的范围非常小，也不会主动引诱普通人进入，据说普通人如果误入的话，什么也不用做就会被里面的‘人’送出来。
但如果进入的人是光明教会的圣子的话，就会永远沉眠在那里，再也无法离开。”
“这么说的话，那个幻境确实很符合描述。”莫驭点点头，“等传送阵全部安放好之后，我会用小号进那个幻境看一看，确认一下是否是流放地。”
“我也想去。”伊亚利恩道，他的语气非常坚定，不是在述说一个请求，而是在陈述一个决定。
莫驭：“……”
“您或许不理解，但我之前一直在寻找这个幻境。”伊亚利恩长睫微垂，“不，我不是在为自己寻找死亡的归宿，我只是想看一看那个幻境是否真的如传闻所言，让那些圣子们得到了安息。”
他抬起头，银眸直直地看向莫驭：“这是我必须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的事情。”
领主大人与他的骑士对视，最终在骑士充满祈求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你如果要去，必须满足以下几个条件：
第一，用小号进，我不能让你用自己的身体去一个明显针对圣子的幻境冒险……
即使你名义上已经成为前圣子，但你身上仍然背负着荆棘封印。
我们不知道流放地是怎样去判断‘圣子’身份的，它仍有可能视你为圣子，我不能冒险失去我的骑士。
第二，我会用旧的那个小号躯壳先行进入探查，在我确认安全之后你才能用炼金人偶那具躯壳进入。在此之前，你不可以自己偷偷过去，无论用哪个躯壳都不行。
第三，你现在已经是我的骑士了，没有我的许可，你不能做出任何牺牲你自己、或者可能会伤害你自己的身体的事情。
当然，不作为地迎来可以预见的悲惨命运也不行。不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现了危险或可疑的事情，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伊亚利恩郑重地道：“我答应您的条件。”
莫驭又仔细想了一遍，确认没有漏洞，不会让这位全身都是小花招外表乖乖巧巧纯白无瑕内里芝麻馅的腹黑骑士汤圆钻任何文字空子之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等远征队到达精灵领地，我们安放好全部的传送阵后，就回去探索这个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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