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聪倒是不觉得什么,就她们一家布施的,这城里的灾民少说也有上千人,她们这点救济,不过是杯水车薪。

    金花可是傻了眼了,才一晚上,就下去好几袋子面粉,那可是一间食肆两三日的用量,不说钱是多少,这面粉就是不好得。

    徐老太太更是心疼,看着大馒头一袋子一袋子的往外扛,眼泪都下来了。

    “就说是发善心,那也没这么个发的,咱家也不是金山银山可劲造的人家,天寒地冻的,还不知以后是什么光景呢,都施舍出去了,咱们吃啥?”

    司聪扶着她进了屋,劝道:“也就是这几日,那些粗面没了就不施了,您老也别心疼,咱们有吃的,再不济,不吃面食还有米呢,饿不着您啊!”

    徐来太太被强行留在屋里,由梅花和菊花守着,小阿安拉着徐老太太的手也不松开,徐老太太除了叹息,别无他法。

    司聪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既然决定了布施,那就要坚持下去。

    粗面不多了就掺白面,最后全都用白面,也要蒸了送去。

    如此三日之后,也有几家商铺出来施粥,煮了一桶一桶的粥往灾民聚集的地方送。

    不过不管怎么个施舍法,谁家也不敢搭粥棚施粥,因为那是官府该做的事。

    终于在七日后,朝廷下了旨意,准许各衙门开仓赈灾,安抚灾民。

    官府终于搭起了粥棚,司聪家那剩下一半的存粮也算是保住了。

    这回各家才敢搭了粥棚施粥,以解灾民之苦。

    雪也彻底停了,官府征用民力除雪清路,各县镇上报了灾情,全郡有七成的百姓受灾,其中房屋倒塌压死了近百人。

    黑山村就有几户人家死于这场雪灾。

    徐族长亲自去了县里,找花婆帮忙救灾,村里的房子毁了大半,村民们都集中在祠堂,是缺衣少食的在生死边缘挣扎。

    花婆当即做主,以和记食肆的名义拿出了一千个钱,帮助村民们买材料修缮房屋,又拉回去一车粮食救济。

    花婆回来说,司聪和叶琛家的房子是彻底毁了,族长的意思是也修缮修缮,叫花婆给拦下了,修完了没人住,过几年还是得塌。

    一整个冬天,都在捐赠救助中度过,这和记食肆的名声,也在这次雪灾后声名远赫。

    郡守陈大人曾在府衙赞扬过司聪,一介女流,却比须眉心胸开阔,实在是女子典范。

    得知她还是个寡妇,一个人守着六个孩子创下了一番基业,心中更是敬佩,亲自题词,做了一个贞节牌坊立于主街上,来赞美司聪的贞洁与品德。

    这件事一出,不单黑山村沸腾了,整个郡城也沸腾了,近百年了,终于是出了一个这样伟大又值得尊敬的女子了。

    和记食肆更加的火爆,食客们都怀着一种尊敬的态度去就餐,给和记食肆的品味都提升了一大截。

    要说这件事一出,最高兴的莫过于徐老太太,自己的儿子死的冤,长子一家又是那么的让她没脸面,可是老二媳妇长脸啊,既生了儿子,又得了贞节牌坊,她是做梦时都能笑醒。

    最难过的当属叶琛,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只等金花的婚事了了,他们俩就把事办了,没成想,半路杀出个陈郡守,这哪里是表彰啊,简直就是断人家姻缘嘛!

    还有月余就是金花的及笄礼了,最近都有不少上门提亲的了,他是日盼夜盼就盼着金花早点出嫁,他也好抱得美人归。

    可惜啊!天不遂人愿啊!

    叶琛病了,大病一场,卧床不起,担心的叶父成日里的唉声叹气。

    “你说这说病就病了,前些日子还好好的,跟着赈灾施粮的也没见他咳嗽一声,怎么天渐暖和了,他就病倒了呢!”

    叶父实在是想不通,药也吃着,饭食也精细,怎么就养不好他的病了呢!

    花婆坐在叶琛的病榻前面色忧郁,她是知道他为啥倒下了,还不是因为心里的那个念想没了,他撑不住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能想到做了一次善事,把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搭进去了!

    花婆也说不出劝慰的话,要说上次还有余地,这次就不是等时间的问题了,那是郡守大人亲自题词赞扬的节妇,谁敢驳逆!

    司聪也很意外,早知道如此,就不显这个山,露这个水了,她嫁不嫁叶琛不重要,累了他一条性命岂不是她的罪过了!

    烦忧了几日,还是决定去看看叶琛,日子总是要过的,总不能因为这点挫折就停滞不前了,那她也不必心疼他了。

    叶家已不在司聪的院子住了,自从司聪被立了个贞节牌坊,叶家祖孙三人就搬走了,搬到了他们自买来,就从未住过的院子。

    这个风口浪尖上,司聪也不敢白日里过来,只敢夜深了来探望。

    昏暗的烛火下,叶琛面如枯槁,神色消沉,对于站在他面前的司聪,也毫无反应。

    “就打算这么死了?”

    叶琛目光呆滞的注视着床幔,一言不发。

    “不管叶伯父了,也不管阿宝了是吗?”

    叶琛还是一动不动。

    “你拼死拼活挣下的家业也不要了是吗?”

    叶琛依然无动于衷。

    “你就这么认命了?没女人是活不了吗?这么多年你没有女人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叶琛的双眼如灰,还是毫无波澜。

    “你想女人你去娶啊!没人拦着你,你在盛家面前说的话也没人记得,你娶十个二十个都行,你要死不活的想干嘛?”

    司聪越说越激动,叶琛的睫毛颤了颤,还是一副死灰般视而不见。

    “也不管我了是吗?你就是想死了让我难受是吗?你是逼着我也跟你去是吗?”

    叶琛的眼珠子动了动,微微垂下眼眸,看向司聪,眼里越来越多的雾气聚集,化成泪水,缓缓的滚落下来。

    司聪鼻子一酸,也落下泪来,缓缓坐在了床边。

    “你,你别这样说,我,我怎么,咳咳!我怎么舍得。”

    叶琛哭的猛咳不止,司聪轻敲着他的后背为他擦着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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