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司聪无法与他细说。陈掌柜敢如此行事,背后定是有人撑腰,单看今日谁得了好处,谁又有损失,就不难猜出幕后的主人。她这掌家权的丢失,便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她还有个疑问,若说断了车轴是为了阻止她去巡视,这忽然蜂拥而至的追随者,又是谁的手笔呢?
梅王妃应该不会心狠到出卖自己的儿子,这于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便让她不解了,这会是谁所为呢?
总之她要小心些,梅王妃心机之深沉,手段之狠辣,她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处置忠叔,不过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让那些惦记着世子之位的人清醒一点,她不是纸糊的。
同时,也给了她警告,她不过是个挂名的世子妃,王妃推上来的掌家者,一切都还在王妃的掌控之中,不是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今日的事情很快就会传扬出去,宫里那边也给了个交代,证明王妃确实是在为了将她扫地出门做努力了。
如此一箭三雕,实在是令人叹服。
司聪不由得叹息出声,韩铮看了过来,神色有些担忧。
“你是不是,很想出去?”
司聪怔然的看向他,韩铮语气里有些不安。
“刚才,那些人的议论,你都听见了?”
司聪不耻的一笑,那些人对她的评头论足吗?她还不在意,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注重外表的人。
不般配就是不般配,她又没打算与他长相厮守,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你也别难过,我会找机会带你出去的,回去,祭奠你的生母。”
司聪愕然惊住,恍然明白,原来他说的是这件事,她差点都给忘了!
是了,原主的生母死了,在得知原主殉葬的时候自缢了,她听见了这样的噩耗,该表现的悲伤难过才对,而不是这般的冷静。
她的表情由惊愕逐渐变的慌乱,明亮的眼睛里慢慢蓄起泪水,满满的,将落未落,颤抖的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微垂下头时,一滴泪掉落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即便是经历了那样的生死,他也未见她落一滴泪。而这滴眼泪,却似尖刀一般,戳在了他的心上。
若不是他的一意孤行,这个女人或许还在母亲的身边。哪怕是病痛缠身,哪怕是生活艰难,可她依旧有个疼她爱她的母亲。
可如今,她得知了生母亡故的消息,亦不能悲伤哭泣,只能将那份痛苦和思念,埋在心里。
“对不起。”
司聪垂着的眼眸愕然的睁了睁,他忽然道歉,是几个意思?
这小子好像有些难搞,她这活了两辈子的人居然猜不透他的心了,这声对不起可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了。
她一直垂着头,韩铮看不清她的情绪,然而她的默默无语,却散发出无言的悲痛。
“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别人,如果你想给她烧点纸钱,我可以带你去庙里。”
司聪猛然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的?”
韩铮的心有一瞬的抽动,微微点了点头道:“嗯!就去白马寺,母亲也常去那里进香,韩家祖宗的牌位也在那里供奉着,每年都会做法事超度,你可以把你姨娘的牌位也供奉在那里。”
司聪的思绪有些波动,她从不认为韩铮是个心怀怜悯的人,不然,他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幸福和自由,舍弃了父母兄弟的亲情。
然而,这样一个俊逸的有些不真实的,像是神仙般的人物,此刻,却有了一丝烟火气息。
她心底的某处,细微的动了动。
捂上脸,低声的呜咽起来,双肩轻微的抽动,压抑着悲痛的哭声。
一个失去母亲的女儿,该是这样的状态吧!
其实她此刻很怕韩铮再进一步,拉下她的手,像一个正常的丈夫安慰妻子一样的安慰她,那她就露馅了。
恕她不能感同身受,没有原主的一丝记忆,原主的姨娘长什么样她都不知道,她实在是伤心不起来。
抽搐了半天,也没挤出一滴泪来,倒是憋的满脸是汗。
韩铮忽然温和的问道:“你姨娘,一定很疼你吧?”
司聪抽动的肩膀一滞,神色有些茫然。应该是疼的吧!不然,也不会绝望到自缢而亡。
司聪忽然很可怜这个女人,如果她能在等一等,或许就是不一样的天地了。
可想而知,原主和原主的娘,在苏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母女俩相依为命,相互支撑,才会一方走了,一方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怨恨,对苏府的怨恨。她心里冒出一种想法,或许可以,安抚一下死去的灵魂。
抹了一把脸,司聪长长叹息一声,道:“这世上哪有不疼孩子的娘亲,姨娘命苦,我这做女儿的,拖累了她。”
司聪揩了揩眼角,苦笑一下道:“不说这些了,折腾了这么久,你也累了,休息一下,我去灶上看看汤药去。”
韩铮也说不出旁的安慰的话来,从来都是别人围着他转,与他说恭维的话,似今日这般,他还是第一遭呢!
算了,她自有她自己开解的方法,以她的聪慧,不会陷于悲伤不能自抑的。
忽然有些奇怪自己的想法,他竟然,觉得她聪慧?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想法,他一直自命清高,他能看在眼里的寥寥无几,那个人算是一个,表哥也还算的,女子中,唯有她,让他有了这样的想法。
摇了摇头,看着消失在门口的那一抹身影,或许是自己太久没有知己了,品味都下降了。
倒在床上,微微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他们曾在一起的画面,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下晌时分,偏西的日头洒进了一屋子的金色,给原本就暑热的屋里更添了一丝热气。
韩铮睡的一头的汗,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向空无一人的室内。
“来人!”
屋外,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响起,琥珀躬身垂首的捧着脸盆进了屋,细声道:“世子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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