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子哥,快跑,牛惊了,要出事。”一声惊叫在顾诚耳边炸响,再映入眼帘的就是惊慌失措的人群,和一片尘土飞扬的黄土地。

    顾诚脑中晕眩,怒火与不甘充斥在脑中还未散去,那个贱人……给自己戴了一辈子的绿帽子,到头来合伙情人逼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在遗书上签字。

    其实死也就死了,顾诚不是看不开的人,唯一算的上牵挂的,也就是跟在自己身边,勤勤恳恳一辈子,到头来命运凄苦的小姨子,以她那贱人姐姐的性格,自己死了……她怕是又要吃苦了。

    “真特么……!”顾诚骂了一句。

    “坏了,那疯牛朝沈清雨去了。”有人惊呼一声。

    “谁叫那贱人的名字!?”顾诚抬眼看去,远处身材丰腴的女人倒在地上,满是补丁但浆洗的干干净净的蓝色碎花衣裳已经沾满了尘土,此时满眼惊恐的看着朝她冲去的疯牛,吓的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不得不说,那贱人年轻的时候,生的是好看,眼中自带着三分水色,凹凸丰腴的身体也最能撩拨男人原始的欲火,自己这一辈子就是被这女人的水浇灭的。

    但刹那间顾诚就反应过来了,沈清雨怎么变的这么年轻?还有这场面……?

    五十年前?!

    顾诚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生产队集体劳作,耕牛发疯,自己为了救沈清雨,强掰牛头,结果被踩踏断了一条腿。

    再然后就是和那贱人表面上恩爱,实际上她背着自己找了情人,硬生生让自己当了一辈子的活王八,连孩子都不是自己的。

    电光石火间,一声声惊叫传来,发疯的耕牛狠狠撞在沈清雨的身上,牛蹄践踏如同疯魔,而原本应该挺身而出,救下妻子的顾诚,此时还在发呆。

    砰!

    一声枪响,耕牛应声倒地。

    仿苏系列,五三式步骑枪!

    1976年底,国家开始回收民兵团手里的各式改造枪械,但仿苏系列的五三式步骑枪,轻机枪,五零式冲锋枪和一些国产枪械不在回收列表之中。

    在民兵团混过几天,顾诚对五三式步骑枪很是熟悉,762毫米口径,木质枪托,也有管这种叫水连珠步枪的,是潘集生产公社民兵团的标配枪。

    “倒了倒了,赶紧救人,看看还有气没有!?”

    “够呛,人估计都该踩成肉泥了。”

    “这不是糟蹋了么?这么漂亮一女的。”生产队的人窃窃私语,耕牛发疯吓坏了众人,此时才缓缓聚在一起,想要看个究竟。

    “姐夫,我姐……快救我姐啊!”远处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顾诚不由扭头看去,身着补丁粗布衣裳的沈清秋慌张跑来,手里还拿着镰刀,站满泥土的脸上都是慌张,身后一个小姑娘死死跟着,两人都脸色惨白。

    “真特么重生了?”顾诚一阵恍惚,自己记得没错的话……这是1977年6月啊!

    沈清雨死了,枣木棺材埋进了生产队的耕地里,坟头边上是四个哭断肠的小姨子。

    老二沈清秋,老三沈清雪,老四沈清月,老五沈清怡。

    和沈清雨那个贱人相比,四个小姨子都是个顶个的好姑娘,有时候顾诚都会疑惑,同样一家子姓沈的,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至于小姨子们哭天喊地,顾诚倒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上一世,这几个小姑娘的悲惨生活,沈清雨绝对全责。

    拿几个妹妹当使唤丫头就不说了,为了彩礼害的四个妹妹,没有一个过上舒心日子,甚至还逼死了老幺,现在沈清雨先一步完蛋,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才对。

    “诚子,清雨的事情,大队这边也很遗憾,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也没办法了,最多给你家吃半年的救济粮,另外你办丧事这几天,给你算大工子的分,你看咋样?”廖队长手里捏着卷烟,丰收牌香烟,九分钱一包,一般生产队员可抽不起。

    顾诚微微点头,这年头在大队干活出了事,别指望有人管你,赔偿什么的更别想,一年到头工分就换点粮食,生产队想赔也没钱,能给吃半年救济粮已经算是不错了。

    “成,这事是清雨命不好,我不怨。”顾诚一脸惨然的叹了口气,心里琢磨的都是苦情剧的剧情,没法子,不想容易笑出声来。

    廖队长没想到顾诚这么好说话,心里也松了口气,人毕竟是生产队的牛撞死的,顾诚要是闹腾起来,他也吃瓜落,上面生产大队,再上面公社的领导,都要问责他的。

    “你能理解就好,这个你拿着。”廖队长从兜里掏出两块钱,想了想把剩下大半包丰收烟也一起塞进顾诚手里。

    顾诚也不拒绝,拿了装兜里,对廖队长道:“廖队长,谢谢了,救济粮我回头去队部领?”

    “不用,给你准备好了,五十六斤小米,我回头让人给你送家里去,另外你要是对生产队有啥需求,啥需要帮忙的,就说,从我个人的立场来说,肯定是愿意帮你的。”廖队长说道。

    “成,那我先忙家里的事。”顾诚点头应了下来。

    下葬之后,回到家里,四个小姨子都还沉浸在悲痛中,说到底这辈子她们还没经历过大姐的威压,哪怕平日里沈清雨蛮横不讲理惯了,现在猛然去世,几个小姑娘还是伤心的。

    顾诚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劝她们节哀?自己的立场似乎不合适说这话,而且……顾诚很怕自己说到一半就笑出声来,那就尴尬了。

    顾诚这边正琢磨着,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顾诚推开门一看,露出些许笑容道:“刀子。”

    查三刀,从名字就能看出他爹有多不靠谱,不过老查家是正经手艺人,阉猪,杀猪,刨猪,正所谓三刀。

    老查头希望儿子能子承父业,就给儿子起了三刀这个名字。

    可别小看了屠夫这行,这年头除了吃商品粮的,最能摸到油星的就是屠夫了。

    “诚哥,廖队长让我给你送救济粮来了。”查三刀小声说道。

    顾诚接过带袋子,先闻到一股腥味,打开一看,里面还放着一块用报纸裹好的板油。

    “我爹让我送来的,诚哥你一定收下,不然我回去又要挨粹。”查三刀挠头道。

    顾诚点了点头,自己跟老查家关系好,查三刀六岁那年下野沟浮水,差点死沟里头,水都没脑壳了。

    是顾诚眼尖,看到沟里有撮头发,跳下水把人捞出来,倒背着颠了半天给救活,然后送回老查家的。

    自那以后,怪脾气的老查头可以不给别人面子,但对顾诚自然是要另眼相待的。

    “进来歇会,这天热的心慌。”顾诚说道。

    查三刀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家里还等着我干活呢,过两天诚哥你摆桌我再来帮忙。”说完也不等顾诚说话,扭头就走。

    顾诚目送查三刀离开,拎着小米关门,结果一扭头,小姨子就扑怀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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