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常年苦寒,因为这里的人认为,苦寒便是一种修行。
在这样苍白,冰冷的地方长大的白凤公主,外表看起来高贵圣洁,可内心一定是孤独,凄楚,脆弱的。
她的父亲或许爱她,可身为魔教的教主,他绝不会轻易地将爱表达出来,那么这爱对于白凤公主,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也怪不得她会被白天羽深深吸引,愿意为他脱离魔教,去当没有名分的外室。
白天羽对女人的爱,显然是多到要分到好几份的程度。
即便是入了神山,苏梦也没有放弃时刻完善着白凤公主的人物小传。
而且她发现,白凤公主在魔教中的地位尊崇,有自己潜修的居所,一般不需要与人交际些什么,这里竟然成了一处绝佳的习武修行的场所。
梅朵对于苏梦的气定神闲很是惊异。
“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我为什么要害怕?”
“你可知道,若你被发现了,会受到怎样残酷的折磨吗?”
梅朵美丽的眼眸里浮现出恐惧之色。
苏梦却神色淡淡地望着她,傲慢睥睨道:“我既然是魔教的大公主,这里有什么值得我害怕的?”
梅朵愣住。
她恍惚以为苏梦真的就是白凤公主。
回过神后,梅朵的神情已变得复杂。
“或许……你能在这里活很久。”
苏梦在雪山上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天。
她明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对于魔教秘法以记录为主,真正用心学习的,除了摄魂大法,也就是摄心术以外,便只有一套剑法。
‘万妙无方,摄魂大九式’
这是一套招中有招,变化无穷的剑法,穷到极致,可演变为七百二十九招。
这套剑法的奇诡神妙,要在中原各派剑法之上。
不过习剑最终还是要看人。
这套剑法还有更妙的一点,就是可以与摄心术相辅相成。
用其他的剑法时,使用摄心术在阿飞口中还算是分心,可是使这套剑招时,便绝不算。
在用剑时,呼吸难道也能算作分心?
‘万妙无方,摄魂大九式’与摄心术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人与呼吸。
可这套剑法,魔教中竟没有几名习成的。
一方面,是因为这套剑法太过难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是教主亲传的剑法。
白凤公主能得到这剑法的剑谱,是因为她是教主的女儿。
可在魔教十大魔功里,这不能速成只能苦练的剑法,却并不被这位大公主心仪。
只有苏梦看到之后才如获至宝。
在《怜花宝鉴》还有魔教武学里,也绝不缺轻功身法,如今看来,她已身怀宝藏,只不过缺少的就是将宝藏消化的时间而已。
在这个世界里,她可以称得上是大丰收了。
而最欠缺的练武时间,如今不正在这茫茫无边的苦寒之地吗?
她在神山上度过了十年。
这十年里,她有四次被教主召见,五次与四大天王会面,还有几次与另外三名公主交际,但她全都应对了过去。
这在梅朵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苏梦还是第一次在一个世界里活这么久。
细细算来,她居然已在这世界待了十三年了。
十三年,她已到了能被人称作阿姨的年龄,可容貌却依旧如同少女。
明玉功已突破到了第五层,距离第六层似乎总隔着一层意识上的壁障,梅朵用了魔教中的秘方来为她改善身体的资质,但依她所言,明玉功不仅需要资质,更需要悟性,梅朵不止一次地劝苏梦学习魔教中堪称速成的内功邪法。
苏梦对于自己听都没听过的内功表示拒绝,哪怕梅朵将其说的天花乱坠。
对于苏梦而言,这具身体将会一世又一世地陪伴她,她可以学奇诡的招式,但绝不会学习什么有副作用的东西。
就连魔教十大魔功里的‘嚼铁大法’,‘神刀化血,魔血大法’,哪怕功法摆在面前,她也只是看看而已,对于习练则是敬谢不敏。
她的心中还有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武学的尽头若是破碎虚空,那么虚空的尽头是否就是家?
即便为了这一点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她也不会修炼邪诡之术。
梅朵几乎气急:“你若是只修正法,即便资质在药物下提升,以你的悟性,此生也只是勉强能到一流境界。”
“魔教的魔功究竟有哪里不好了?摄心术和摄魂剑你不也是学的很认真吗?”
“这不一样。”
梅朵追问:“哪里不一样了?”
苏梦的眼神冰冷却又柔和,她看着梅朵,就像是神明在看凡尘的孩子。
梅朵呼吸一窒,她已经分不清苏梦是不是在扮演了。
对上这样的视线,她已不敢多说什么,恭敬地退下。
又是一年冬。
苏梦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小楼,想起了那棵梅树。
想来那小楼租期已至,已经不知住了何人,梅树若一直不开花,说不准也会被新的主人铲掉。
在这一年里,魔教暗流涌动。
临近年关时,苏梦又被教主唤了过去。
他已经六十多岁,壮年不再,风华老去,脸上的皱纹如同雕刻的风霜,可那双眼依旧如苍鹰一般锐利。
苏梦恭谨地坐在他的对面,唤了一声:“父亲。”
教主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女儿,这种凝视的压力宛若化成了实质的刀锋,但‘白凤公主’绝不会在这样的目光下瑟缩。
他忽然道:“你知道吗?这世上,也只有你唤我一声父亲。”
“那当然因为,只有我是您的女儿。”
“不。”
教主摇了摇头:“我的亲生女儿一直怨怼我害死了她的母亲,所以她从未唤过我一声父亲。”
这句话宛如惊雷一般,让苏梦的大脑一片空白。
可她的身体和神情却因演员的素养而保持着惊人的镇定。
“父亲,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你是个聪明人,已没有必要再装傻。”
苏梦心念电转,她所得知的所有信息都是梅朵告诉的,梅朵知道的消息又是花白凤告知的。
梅朵没有必要欺瞒她,她对于暴露的恐惧不似作伪。
也就是说,花白凤一开始教的就是错的?她故意说出了这个破绽是为了什么?
……我的亲生女儿一直怨怼我害死了她的母亲,所以她从未唤过我一声父亲……
想起方才教主的这番话语,苏梦脑海中的疑惑被解开。
花白凤本来就不准备遮掩自己的叛教!她安排梅朵,只是想用梅朵给她厌恶的父亲一记嘲讽!
哪怕梅朵会因此死去,花白凤也并不在意。
魔教的女人,又岂是什么良善之辈?
那么,她能活这么多年的原因是什么?
苏梦看向面前的老人。
这位如雄鹰一般的老人,此时却在微笑。
“你伪装的确实不错,让我以为,我真的有了一个会喊我父亲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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