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道:“胡大侠难道看不出来么?我摆明了是要插手此事了。”
胡一刀道:“正是因为看出来了,所以才不解。”
他性格爽利,有什么便直说了出来。
“苏大夫插手的理由是什么?”
苏梦想了想,同样直言不讳:“因为遇见了。”
“遇见了便要插手?”
“因为遇见的是你们,所以才想着插手。”
胡一刀皱了皱眉,并不太理解。
苏梦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当初她化名诸葛雷的那短暂时间里,江湖上不少人想要追杀她,其中也有天龙门和丐帮的人。
即便他们的先辈曾是闯王卫士,但后代依旧会有利欲熏心之辈,有阴险狡诈之徒,并不是每一代都品性过关。
再加上当时闯王隐居未死,闯王军刀又涉及着一处宝藏,若说出去,朝廷与江湖都会震动,她虽然知道雪山飞狐这部作品里的恩怨纠葛,但并没有插手的意思。
难道他们还能去埋怨‘你能救他,为何不救我吗?’
可是此番回中原,却又让她瞧见了胡一刀夫妇。
胡家胡一刀,苗家苗人凤,胡苗范田这一代人,这两人品性武功俱佳,与范田两家相比呈碾压之势,不然范田二人也不至于请了苗人凤才敢找胡一刀的麻烦。
只要胡一刀苗人凤二人能冰释前嫌,另外两家不管心里愿不愿,也没有法子去反对了。
人来的很快。
苏梦和胡一刀吃了两口饭,喝了几杯水酒的功夫,门外已传来了马蹄声。
客店里涌进来了二三十人,将店门处堵的满满当当,当先一人是一个瘦高的汉子,他颧骨高耸,面容蜡黄,神情冷肃,行走时,其他人都避让开来。
这瘦高大汉毫不客气地走上前,解下了包裹,黄布包裹上用黑丝绣着一行字——‘打遍天下无敌手’。
此人自然就是金面佛苗人凤。
苗人凤的眼中只有胡一刀,丝毫没有在意一旁坐着的苏梦,他坐下后,有人为他送上酒坛酒碗,苗人凤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胡一刀也兀自一边喝酒,一边逗弄着怀里的孩子,一时之间,气氛竟十分和睦。
苏梦左瞧瞧,右瞧瞧,‘嘿’了一声,忽然道:“不妥,不妥。”
胡一刀抬眼道:“怎么不妥?”
“你们若都喝醉了,怎么听我讲故事?”
胡一刀道:“这些酒对我来说,与水无异,苏大夫要讲,现在便可以讲了。”
苏梦道:“还是不妥。”
胡一刀道:“哦?”
苗人凤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一碗又一碗水酒下肚,脸色丝毫未变。
只是这次,他的目光终于投向了苏梦。
这女子纵有万般美丽,先前在他眼中也只是一个无关之人,如今却不同了,这女子显然是要插手到他们的恩怨之中。
苏梦对上苗人凤的视线,微微一笑,眼角的细纹像是泛舟时推开的水波一般轻柔。
然后她开口。
“我这故事要对四个人讲,如今还缺了两人,如今胡苗两家已坐在这里,还差了两家。”
胡一刀若有所思,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只见苗人凤已‘铛啷’一声放下了酒碗。
他冷嗤一声,语气冷漠道:“看来辽东大侠不过如此,竟还请了人当说客。”
他站起身:“你若未做好准备,那我明日再来。”
这种反应是在胡一刀意料之中的,也正因如此,哪怕他已查到了一些真相,也没有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以他胡家人的身份,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相信的。
可是这位苏大夫的话却仿佛知道些什么似的,胡一刀已决定,等苗人凤走了,要先跟这位苏大夫仔细聊聊。
但是苗人凤却未能离开。
在苗人凤起身的时候,他那只蒲扇似的大掌还按在桌上——然后两只竹筷的末端压在了他的掌背。
握筷子的手是一只纤白的女人的手,仅从这只手,决计猜不出其人的年龄。
苗人凤的身形顿住,除了他本人,旁人根本意识不到此时的凶险之处。
以他的武功,按理说江湖中绝大多数人都无法这样无声无息地将筷子压在他的手上,但这位总是柔柔笑着的女人,显然不在绝大多数人之列。
她能悄无声息地在他的手背上压上竹筷,也能悄无声息地侵向他的手腕脉门——脉门被制,对于江湖人来说,无疑是将性命交给了别人手中。
苗人凤没有动,而是冷冷道:“这就是你请来的帮手?”
他在与胡一刀讲话。
胡一刀摇了摇头道:“我与苏大夫也不过认识了不到一天。”
苗人凤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坐回了座位上,此时,已有几个人手持着刀剑靠近了苏梦,苗人凤道:“滚开!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其余人面面相觑,人群在这时散开,一个仪表堂堂,文士模样的男子,与一个衣服有数个补丁,背着大刀的汉子走了出来。
“敢问阁下是哪位高人?”那文士模样的男子拱手一礼,客客气气道。
苏梦瞧了瞧他,忽然问道:“你姓田?”
文士道:“在下田归农。”
“好。”苏梦起身道,“田公子,你请坐。”
最后这六个字说的轻柔飘忽,田归农一个恍惚,回过神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这四方桌的中间位置上。
田归农心中惊骇极了,倏然站起,身后的长凳被他骤然的动作带的向后一撤,这时,一只脚踢了一下长凳,凳子撞到了田归农的膝窝,他腿上一软,又重重地坐在了凳子上。
田归农咽了下唾沫,不敢再动,只开口道:“我是怎么坐过来的?”
后方的女声道:“自然是我客客气气地请您,您也客客气气地坐过来的,范帮主,我说的对不对?”
离田归农不远的后方,范帮主苦笑:“自然是田兄你自己走过去的。”
田伯光面白如纸,竟也还强撑着笑:“既如此,范兄也过来吧,这位前辈的话,看来还是值得一听的。”
于是这一张方桌上,规规矩矩地坐了四个人。
苏梦将隔壁桌的长凳踢了过来,悠然坐下,然后缓缓开口。
“故事呢,自然是要从顺治年间讲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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