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西夏、青唐吐蕃在西北地区与大宋持续多年的战争,导致大宋在西北地区的统治并不稳定,于是州县、行政区划多变。
比如秦凤路,东面的泾、原二州人口较多,也被称为泾原路;宋神宗时收复熙、河等州,又称之为熙河路;宋哲宗元符开边后,这里又出现了个陇右都护府。
王伦开国称帝后,便统称为秦凤路,废除了陇右都护府,实在是大宋的陇右都护府,连唐朝末年的河西节度使地盘都不如。
都护的本意,是“掌统诸蕃”,辖区内汉人少、胡人多,才会设都护,这是汉唐以来的惯例。
而且按照传统,都护府的设立,是一种羁縻制度的考虑,言外之意,都护府下辖的诸州,不设流官,而以胡人、蕃人世袭,是某种意义上的“自治”。
河西走廊自汉武帝时被冠军侯霍去病收复,这里就一直是汉人的土地,哪怕西晋引发的五胡乱华,还有张氏前凉政权在坚守,为汉人在西北顽强地留下了火种。
所以赵佶可以恬不知耻地将河西走廊划归为陇右都护府,王伦却丢不起这个脸。
在李弥大到了凤翔府出任知府后,史文恭当即领兵,从秦州出发,过巩州直冲兰州而去。
他的任务,是将湟州、西宁州安抚,先稳定了此前宋与西夏在西北的边境,并威慑蠢蠢欲动的青唐吐蕃。
大军刚过巩州,前方被史文恭派去侦查的李彦仙便领一队骑兵返回:“总管,党项骑奴已至吴西堡!”
宋哲宗之后,兰州就属于熙河兰会路经制使司管辖,大宋在兰州辖区内设置了诸多城、寨、堡,均为军事驻屯区域,并兼管民事,属于以军辖民。
吴西堡是兰州最东南的一处大堡,党项骑兵突进到了这里,意味着兰州各地差不多都遭受到了西夏的劫掠。
“是哪个西夏军官领兵?”
“是卓啰和南军司的骑兵,看旗号应当是教练使妹勒讹领的本部兵马!”李彦仙对西夏兵还是比较熟悉的。
但史文恭听了,顿时皱了皱眉:“这是甚么狗屁名字!”李彦仙也不好接话,党项人的名字就是这样。
“吕方,领本部骑兵,与李彦仙为先锋,先救了吴西堡!”
“诺!”
吴西堡的守将杨道定,此时立在低矮的夯土城墙上,看着远处的滚滚烟尘,心急如焚。
他老家是成州的,祖上据说是南北朝时的仇池国杨氏,“安史之乱”后,成州就被吐蕃占据,一占就是三百年,五十年前大宋开边,成州才得以重归中原。
若算起来,他杨家在大宋也是三代为军官了,可惜官职都不高,算不得将门。
十余日前,兰州北面就燃起烽烟、传来消息,说西夏的卓啰和南军司骑兵正在集结,怕是要南下入寇。
只可惜彼时兰州还不清楚范致虚已经被击败,仍旧按照惯例上报求援,却发现中原已经变了天,据说赵官家父子已经投降,新的皇帝姓王,起了个怪模怪样的国号叫作汉。
杨道定没有心思管中原是否变了天,他只关心新的汉朝会不会派兵来支援,如果王皇帝不管百姓,他宁肯投降西夏,大不了从吐蕃人变为宋人后,再变为党项人嘛,毕竟活命要紧!
这些天不断有周围的军寨、军堡的百姓、残兵逃来,诉说着党项骑兵的可怕,杨道定无动于衷,他又不是没有跟党项奴打过,如何不清楚他们的凶残?
他决定还是要先死守一下,万一新的汉朝要派兵来支援呢?而且打党项疼一些,自己投降也可以卖个好价钱嘛!
然后杨道定便眼睁睁地看着堡外党项骑兵追上了一群来不及逃入堡内的百姓,大肆抢夺,将妇女掳掠至马背上,抢走百姓携带的财物,杀死老人孩子,惨叫声、哭喊声、兴奋的呼喊声混做一片。
杨道定也认出了这一支党项骑兵的将领,妹勒讹的伯父妹勒都逋曾任六路监军,在三十年前与大宋交战,却被大宋泾原经略使章楶以万骑在镇戎军驻地北面击破生擒,故而妹勒讹也算是西夏贵族了。
他原本以为,妹勒讹会顺势攻城,但党项骑兵刚刚摆出了架势,不少骑兵跳下马来,却又骑上马去,并缓缓后退了。
很快,杨道定就看到一支红色的骑兵从东面缓缓出现,并一直推进到了吴西堡的北门附近,接着另一支同样红色的骑兵,从西南方向涌来。
好家伙,这差不多有三四千骑了吧!
一名骑兵擎着一面“吕”字大旗奔至城下,大喊:“我等乃是秦凤路行军总管部下左营、巩州营骑兵,城头哪位是守将杨道定杨副将?”
杨道定探出头来高喊:“我便是!”
“安心守好城池,多准备些清水,我等去去便来!”
看到这三四千骑兵仿佛一团红云一般继续向西北移动,追逐妹勒讹的数千骑兵而去,杨道定非但没有安心,反而更加愁眉苦脸:跟党项骑兵野战,这些关中来的兵,果然不知天高地厚!
时间过去了快一个时辰,两支骑兵已经不知去向,杨道定心有不安,便命亲信领十五骑出发,前往查探消息。
即使这支关中来的骑兵败了,至少他也能有个提前准备不是?
杨道定在城头一直等到红日西沉,被春日尚未停歇的朔风吹得脸颊生疼,仍旧没有等到亲信归来。
“或许是败了,不知逃到何处去了吧?”杨道定不确定地想。
他准备向城下走,再去安抚一下逃难而来的百姓们,还未下楼,一个眼尖的了望兵便大喊:“回来了!”
杨道定转身扑向城头,果然看到远处的残阳映照下,一小队如黑点一般的骑兵向这里奔来,奔得近了,看到其中夹杂着几个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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