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
如果这是一道选择题，那么他宁可留下魏珠，也想把亲儿子撵出去。
毕竟这臭小子胆子奇大无比，明里就是个爱新觉罗敢说，暗里更是连他这个亲阿玛也不放过。
或者说专挑他这个汗阿玛的痛脚狠狠攻击。
时常让他有那么股子想手刃逆子的冲动，却还完全不敢动，还得反过来哄着人家，避免人家起疑。
皇帝生涯从未如此憋屈。
但他家孙子完全不给机会，那双爱新觉罗家祖传凤眼里充满祈求：“没有不信任汗玛法您御下之道的意思，只是……”
“涉及到孙儿终身，孙儿只想说给您跟十八叔。”
事实证明，老儿子和大孙子不仅仅是老太太的命根子，也是老爷子的。
扛不住孙儿撒娇的康熙龙爪一挥，满殿的宫女太监侍卫等鱼贯而出，偌大的殿内只剩下祖孙父子叔侄三个。
弘晳才勇敢抬头，更勇敢地扔下一个惊天巨雷：“既然满蒙八旗联姻频频，各大家往上数数都是姻亲套着姻亲，细数全都是近亲，何不另辟蹊径呢？”
“比如？”
“比如孙女娶一个汉臣之女为嫡福晋，既避免了近亲通婚，血脉太近的弊端。也能以身作则，真正意义上的实现满汉一家。”
这怎么能行？
康熙下意识反对：“荒唐！你身为皇长孙，自小在无逸斋受各方大儒教学，难道不知道咱们大清在南不封王北不断亲的国策之外还有一条汉不选妃，满不点元？”
顾名思义，即皇帝若想选妃，只能从八旗秀女中选。而科举考试，状元也一般都点汉家举子。
顺治年间，孝庄文太后甚至还下过懿旨，上头明晃晃写着缠足汉女入宫者斩。
康熙眉头紧皱，为了阻止好大孙者荒唐想法，连七百年谷子八百年糠都搬出来说事儿。
结果他才刚刚说完，就见胤祄吧嗒吧嗒掉了泪：“汉不选妃？既然有这么个说法，汗阿玛又何故将额娘与陈庶妃等带进宫来，生下十五哥、十六哥、十七哥跟儿子来招人白眼？”
康熙：！！！
当着孙子的面被儿子打了脸，他这老脸顿时红成猴屁股。一边哄儿子，一边还试图坚持原则：“不一样，那不一样啊！”
但胤祄就是不听不听我不听。
边哭边在心里叭叭：［有什么不一样啊？就是双标！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罢了。你下江南收美女，你好大孙乾隆也下江南收美女。］
［他还收沧海遗珠，演还珠格格呢！啧啧啧，民间都说继后断发不是为诅咒是为劝诫，阻止帝王下江南狎妓呢。］
［他一边明旨不许女子缠足，一边写金莲诗。水玉裁为叶，黄金镂作英。的知极乐国，方见此花呈。呕，我呸！都说乾隆是放大版的康熙，谁知道……］
咳咳咳咳。
好端端又被牵连一骂的康熙气得几欲吐血，这还得咬牙安抚胖儿子。
细说祖宗此法的用意所在。
盼着他能多多理解，至少少骂他这个无辜的皇父几句。
原本的历史线上如何姑且不论，世事如棋局局新。至少这一盘里，是不可能有什么乾隆啦！
但他能读胤祄的心，胤祄又读不了他的。
哪会有什么理解？
胤祄只会擦擦泪眼，特别不赞同地道：“祖宗用意自然是好的，可世易时移，当时的做法未必适合如今的国情。”
“若朱元璋能活到万历年间，知道他那满打满算只有五十八人的宗室发展到了十余万，每年宗俸一项支出就占了朝廷收入三分之一。估摸着用不上李自成，他自己就得大刀阔斧整顿。杀猪放血，反哺朝廷一波。”
“心同此心，理同此理。”
“若咱们家老祖宗知道近亲危害如此之大，汗阿玛您又把大清江山管理的这般蒸蒸日上。远迩诸国，在在臣服。大清百姓亦歌功颂德，庆幸自己生在如此盛世。他自然而然的，也就不怕汉人再团结起来，将咱们撵回关外放羊了……”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不建立起足够的认同感来，又怎么能把对方拉进自己的节奏里呢？
胤祄先拿康熙名为尊敬，实际上处处想要超越的朱元璋来举例。又滔滔不绝一顿彩虹屁，把他老人家架得高高的。
然后才是他对于弘晳提议的高度赞同。
嗐！
啥祖制不祖制呢？
嘉庆帝生母就是个纯纯的汉人！
而且……
在胤祄看来：［满汉异法就不该存在，连那满城都得拆了拆了。从根本上解决满汉矛盾，建立起个相对公平公正的制度来，再解决民生问题，后续那如潮水般滔滔不绝的农民起义才会连被组织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而不至于像明末一样，陷入到百姓生活无以为继，只能铤而走险去造反。朝廷为了镇压而向百姓加派赋税，逼得更多百姓生活无以为继，只能铤而走险去造反。反贼声势愈发浩大，朝廷无奈，只好征更多兵、收更多税的死循环里。］
本来听彩虹屁听得好好的康熙：！！！
所以，前头那些颂歌都是为后面这些吐槽打掩护的吧？
果然，臭小子就是见不得他有片刻欢愉，从不肯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夸他这个老子一顿。
只会吐槽他，给他挖大坑！
眼见着汗玛法的老脸黑成锅底，唯恐他露馅的弘晳赶紧跪下：“汗玛法息怒，十八叔也是心系大清，所以才言辞恳切了些。”
“老话说家有诤子，不败其家。国有诤臣，不亡其国。您……”
康熙冷笑：“按你小子的说法，朕还得感谢他咯？”
胤祄赶紧疯狂给自家大侄子眼神示意，让他千万乖觉些，别明知山有虎，非上明知山。
婉转迂回些，可保屁股不苦。
但耿直弘晳勇敢点头：“那可不！十八叔虽忠言逆耳，但也实在一片赤胆忠心啊。他小小年纪，所思所想都是为大清发展，为咱们国祚无忧……”
滔滔不绝，好一阵彩虹屁吹得胤祄欢喜之余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怕美了他，怒了他皇帝老子，让他暴喝出声将不孝孙推出午门暴打。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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