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视线缓缓下沉,一个错综复杂、规模庞大的地下世界逐渐展现在雨霖铃的“视野”中。
洞内情况很复杂,周围布满了狭长但有序的通道。
内部还构建了一系列复杂的交通网络,包括较为宽敞干燥的主干道、狭窄曲折的支路,以及连接不同区域的,更有柔韧性的网状桥梁和隧道。
雨霖铃拿d3-12星球上探索过的地下溶洞相比,预计两者规格不相上下。
洞壁由坚硬的土壤和细小的石子构成,表面覆盖着一层不知成分的粘性液体混合岩土而成的特殊物质,既坚固又光滑,是相当坚实的防护层。
而且,不知道这片地区到底是有什么东西藏在土壁中,摩尔甫达家新营长伍格斯·摩尔甫达进入其中不久后,逐渐失去了方向感。
但伍格斯·摩尔甫达显然是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料。
他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团细线,一头钉在主干道上,另一头系在自己手腕上。
靠着这个细线,伍格斯·摩尔甫达能在昏暗无光的洞穴深处找到来时的路。一旦发现走进了死路,便靠着线原路折回,重新选择另一个通道。
但渐渐的,线团的功效也开始降低。
因为伍格斯·摩尔甫达不光失去了方向感,连精神都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雨霖铃感觉很奇怪。
猩红丝线并没有反馈给她任何异常能量波动。
她不理解伍格斯·摩尔甫达出问题的缘由,只能耐心继续观察。
好在外面的观礼的群众同时进入了静默状态,注意力集中在洞口,并不在意周遭情况。
连站在她身前的阿瑞斯也不例外。
没有谁会注意到雨霖铃现在的状态。
在探索最后几个通道时,伍格斯·摩尔甫达明显是靠着肌肉记忆和惯性在活动。
他步伐踉跄,时而停下,时而继续前行,似乎大脑意识不到自己正做什么。
当伍格斯真的找到摆放神像的洞穴时,他已经完全恍惚了。
这泥塑的形象实在过于抽象,暗黄和幽绿色的斑点杂乱的遍布其上。雨霖铃刚开始还以为是谁把海藻卷成一坨丢在那里。
伍格斯向地面上摆放的泥塑跪拜,脸色苍白、冷汗淋漓,嘴角偶尔抽动,似乎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但根本就没有任何声音从他嘴中露出,甚至连气流都没有,雨霖铃无法辨认他在说些什么。
她看着伍格斯像梦游一样从洞穴地面上爬起上半身来。跪行至神像前,将用阔叶包裹着的祭品展开献给神像。
阔叶里并不是什么特殊物品,只是一些草原上可以寻到的,珍珠大小的小果子,和一些个小型动物的尸体。
但就是这份朴素,反而让雨霖铃感觉更加诡异了。
‘这模式也太过原始了吧?’
这种怪异感该如何形容?
雨霖铃只能从地球老家找到一个比较贴切的例子——相当于她今天起床刷手机,看到某西方考古队又在某个干燥的无虫区挖掘出来了一张完整的六千年前莎草纸,上万年的竹编筐和纹路细腻外表光滑的玄武岩石像。
那中间呢?进程呢?变化呢?
全都没有,就硬古老。
就雨霖铃内心疯狂吐槽时,伍格斯·摩尔甫达已经完成献祭重新爬向出口。
但也就在他一路爬行到离出口十几米深的地方时,才突然惊醒!
伍格斯先是茫然的看了眼手中的物品,然后回头看向洞口深处。
就在此时,雨霖铃发现伍格斯的神情又开始恍惚起来。
‘到底是什么在影响他?’雨霖铃对此一头雾水。
当伍格斯·摩尔甫达走出洞穴,再看到王虫的全息投影时,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眼神,从刚开始的礼节性恭敬,变得崇拜狂热。
伍格斯加快两步,上前朝王虫跪伏,和跪伏在神像泥塑前一模一样。
王虫投影的手虚抚在伍格斯头顶,伍格斯慢慢抬起头看向对方。
此刻,他的脸上挂着一种近乎痴迷的笑容,雨霖铃立马联想到了那些愚昧地区的狂信徒,每当提及神明信仰时,就会露出同样盲目崇拜的表情。
四周的虫群在这一刻好似突然活过来一样,一齐为伍格斯·摩尔甫达鼓掌欢呼。
雨霖铃站在其中,喧嚣如同洪水倒灌一般,几乎要将她吞没。
雨霖铃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向祭坛上方王虫的投影。
‘不会是他吧?’
雨霖铃难以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分明什么都没有感知到!
内心的恐惧却如同野草般疯长,无法遏制。
她害怕自己的理智也会被这股扭曲的狂热所吞噬,失去自我。
雨霖铃慌忙地别开脸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以此平复内心的慌乱。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理智和冷静重新回归。
周遭的虫群还在欢呼雀跃,热度不降反增。
雨霖铃下意识看向站在身前的阿瑞斯,在纷杂的虫群中,唯有他一虫静静地站在原地着。
尽管他竭力掩饰,但身体的语言却出卖了他。
变得快和自己有得一拼的脸色,呼吸间轻微的颤抖,虽轻,却都被雨霖铃眼耳敏锐地捕捉到。
“他受伤了?”雨霖铃回想起当时进入阿瑞斯办公室的情景,“是什么样的伤,以虫族的医疗水平都无法修复的?”
就在这时,阿瑞斯像是踉跄一样往后退了半步。
在雨霖铃惊愕的眼神中,阿瑞斯转过头来,那张堪称艳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莫名的微笑。
雨霖铃看到他嘴唇开合之间缓缓的做出两个词的口型——不要动。
“啊?”雨霖铃搞不懂情况怔愣的看着阿瑞斯。
对方手快如闪电,迅速拽住了雨霖铃左大臂!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雨霖铃的衣服居然被阿瑞斯虫化的利爪戳破了!
胳膊被对方手掌大力的挤压着,鲜血迅速从伤口中渗出沾染到阿瑞斯的虫爪上。
雨霖铃下意识想反击,就看见痛楚和疲惫爬上了阿瑞斯的脸庞。
就在这时,雨霖铃不动了。
她并不是被吓呆了。
而是被另一样事物所吸引。
雨霖铃的“视野”了突然多出了一样东西。
在场每个虫,无论雄雌老幼的后脑勺都伸出了一根线!
这些线或粗或细,五颜六色,线头另一端与周围虫的线互相交织在一起,竟然构筑成了一个大网将他们笼罩其中。
伍格斯·摩尔甫达也不例外,他头上伸出来的线非常粗壮有活力,强硬的和周围几个虫纠缠在一起。
阿瑞斯头上也有
但,这根线并没有与在场任何一个虫族纠缠在一起。
因为它正朝雨霖铃的方向而来,顺着伤口钻进了雨霖铃的身体!
阿瑞斯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把他的线头和雨霖铃相接了。
等于说,阿瑞斯搞了个只有雨霖铃和他在内的局域网!
雨霖铃惊了,她终于知道阿瑞斯这家伙为什么要硬拽自己过来。
“你在拿我卡bug?”
阿瑞斯听到雨霖铃的话后僵了一瞬。
“噢你果然看得到。”
他的笑容变得更大了。
雨霖铃应该生气的,也应该愤怒。
阿瑞斯都对她做出来这样的事。
可十分离谱的,雨霖铃感觉不到愤怒,她现在感觉非常的奇怪。
阿瑞斯的行为对雨霖铃来说,就像是她走路时,自己的左脚不小心绊了右脚一下,导致她没站稳摔了个跟头。
但雨霖铃会因此仇视,憎恨甚至报复自己的左脚吗?
当然不会,她只会自责,觉得是自己走路不专心导致的,对此结果自认倒霉。
你会因为你的右手抓住了左臂,就将右手手指逐一掰断吗?
“为什么”
仪式后面发生了什么,雨霖铃已经完全不关心了。
她一直处于这种怪诞的状态,直至随着阿瑞斯一同登上了返航的舰船。
阿瑞斯预订了一间独立舱室。
大门关闭后,他和雨霖铃之间的链接断开,那种亲近自然如退潮般消失。
雨霖铃突然间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
悲伤、无措、困惑犹疑
恶心
恶心
恶心!
“你感觉”阿瑞斯话刚出口,一股劲风向他迎面砸来!
阿瑞斯虽反应偏开了脸,但雨霖铃的拳头还是重重的捶在了他的侧脸上!
阿瑞斯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几步,几乎要失去平衡。
“你?”阿瑞斯的面容因突如其来的冲击而瞬间扭曲,他眼睛猛地睁大瞪向对方。
没想到亚雌没有任何迟疑,也不打算停手。
雨霖铃身后骨刺猛的爆开,手部也因愤怒部分虫化,冲向阿瑞斯将他按在地上疯狂捶打!
“砰!砰!砰!”像炮弹轰击金属的声音接连在舱室内响起,并且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雨霖铃眼睛完全红了,她不知道自己捶打了对方多久,只觉得自己的双臂渐渐无力下来。身后的骨刺也渐渐失去控制
“发泄完了吗?”
雨霖铃听到这个清冷的声音,视线逐渐收拢。
她看清了身下的生物。
并不像以往见到的虫族那样狰狞可怕。
倒像艺术馆中摆放的,使用钛金属锻造的艺术品。结构线条流畅优美,其上包裹着两块半只手掌大小的紫色欧泊石。
冷峻与绚烂精妙的结合在同一件事物上,共同构建出一个既真实又超脱的仿虫形象。
光洁的表面沾染上了丝丝血迹,但那不是对方被冲击力撕裂的痕迹。
是雨霖铃的血。
雨霖铃掌骨尽断,断裂的骨刺从皮肤中穿透而出,双手鲜血淋漓。
她的骨翼竟也折断,无力的垂落在身侧。
但阿瑞斯呢?
他的虫铠光洁如洗,连一丝刮痕都没有留下。
c级亚雌的身体和s级雌虫的身体悬殊的差距在此刻暴露无遗。
“你应该耐住性子,等拿到武器后再试图埋伏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身下的生物头部某个部位像塑料膜一样鼓动震颤,发出了阿瑞斯的声音。
他并不恼怒于雨霖铃对自己下死手的事,反而像老师点评学生作业一样耐心细致。
“你身体素质还是太差了,怎么去后勤保障分队进修了这么久,才打了不到3星分就不行了?而且你攻击完全没有章法,力都集中不到一个点上。”
雨霖铃听着阿瑞斯这诡异的发言,感觉这世界无比的荒谬。
这般置身事外,客观公正,好像刚刚被打的那个不是他一样。
“不过你的骨翼用得很不错了,但如果能在某些细节上再加以注意,比如力量的控制、角度的选择”
“阿瑞斯”
"嗯?你是哪里不明白吗?”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在雨霖铃将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的声音都突然远去,舱室内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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