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丝线被指甲勾动一般的声音凭空出现在这片静谧的空间中,雨霖铃立刻睁开眼凝神细听。
起初,那声音像是非常细微,几乎被周遭的沉寂所吞噬。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细微的崩断声渐渐密集起来,如同细雨砸落在瓦片上一般连绵不绝。
雨霖铃的目光聚焦在她一直守护的那个黑色虫茧之上。
此刻,虫茧的顶端竟悄然探出了一个锋利如矛的物体,它由内而外,艰难地切割着虫茧坚韧的纤维。每一次切割,都伴随着那细微却愈发清晰的崩断声。
雨霖铃的心跳不禁加速,她意识到这是诺亚即将破茧而出的预兆。
随着矛头般的物体成功地在虫茧上撕开了一道马蹄形的豁口,一股清新的空气涌入,瞬间打破了虫茧内部的某种平衡,仿佛是一剂催化剂,让虫茧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坚韧无比的纤维,宛如被烈日炙烤过的藤蔓,迅速失去了水分与韧性,变得干枯而脆弱。
紧接着,整个虫茧仿佛被风化侵蚀玄武岩,开始从外部瓦解剥落,最终化作一片片细小的尘埃,飘散在空中,形成了一片朦胧的烟雾。
一股浓重的檀木与琥珀焚烧的味道充斥整个舱室。
舰船上的循环系统迅速捕捉到了。几乎是在烟尘扩散的同时,清洁机械便启动了,它们迅速地清理着这片区域的空气,将那些虫茧剥脱下来的尘埃一一吸纳,最终露出了里面扶着地板站起身的虫。
他的身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虫茧内他的器官、骨骼与肌肉经历重塑,从原本人类孩童模样蜕变成了一个挺拔的青年模样。
他那曾经留至肩胛骨的粉色长发,退化成了细软、稀疏的胎毛,覆盖在他新生的头皮上,略显凌乱。
诺亚对这一切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惊讶或恐惧,只有一种超脱年龄的淡然与坚定。
“我蜕变完了,这次居然花了11星日,看来不稳定环境确实会影响蜕变时间。”诺亚就像是说他吃过饭了一样平淡。
然后他感激的看着雨霖铃说:“尤利,谢谢你在外帮我守着。”
“不用谢。”雨霖铃撑着地板站起身,“我叫赛德林过来给你检查一遍。”
诺亚有些惊讶:“欸?你就走啦?”
“那不然呢?”雨霖铃翻了个白眼:“我一周没睡了,大哥,我要去补觉。”
打着哈欠出去的雨霖铃没有看到诺亚的表情:惊讶、困惑、犹豫。
赛德林一进门,就被浓烈的雄虫素激得双腿一软,接着看到诺亚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根从通风管道里延伸出的充气管给一个个密封管灌气。
赛德林吓得狼狈的爬出去,等换上了厚实的防护服,战战兢兢再度进门,就看到诺亚面前密封管已经摆了两排了。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诺亚问:“你您在干什么?”
诺亚向他招招手示意对方过来帮忙:“刚蜕变雄虫素浓得嘞,快帮我灌进去别浪费了,等我们到新星系拿出去卖了换钱,这可是30万星点一口的天然s级雄虫素!”
赛德林感觉自己脑子再一次打结了。
‘这伙虫从雄虫到雌虫到亚雌一个两个三个脑子都不正常吧?!’
赛德林动作机械的帮诺亚灌完了一整个防爆箱的雄虫素后,才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s级?!”
“是啊。”诺亚将最后一支密封压力气罐放入防爆箱,“而且刚蜕变还是5倍浓度。你要拿一支走吗?我送你啊。”说罢,把刚塞入防爆箱中的那支抽出来递给赛德林。
赛德林茫然的伸出双手,接过了这只他刚刚经手过几十次的同款密封压力气罐:“其实您这样反而亏了,像天然的s级雄虫素在市面上很难卖的动,一般都是被大家族掌控的,你这样直接拿出去卖反而会被收缴,我建议您把它们稀释过后制成b级的缓释剂”
“赛德林你脑子真的不错诶!”诺亚由衷的赞叹道,“你看你收到了我送你的雄虫素,再帮我做件事呗。”
“呃?什么事?”赛德林不知道对方究竟需要自己帮做什么,但本能让他上半身微微后仰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诺亚促狭笑着,声音低沉的说道:“赛德林,我需要你帮我制作一种慢性毒药,只伤害目标肌理让中毒者身体长期变得虚弱,但不会对神经系统造成危害,而且不容易被检测出来。”
赛德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精通药理的他还是想到了好几种方案。他向诺亚要来了货舱储备查看权限,综合各种情况给出了一个方案。
当赛德林将一小盒针剂送到诺亚面前时,诺亚从中拿出来一支放在眼前端详。
赛德林神情有些踌躇,他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将心中的问题问出了口:“诺亚阁下?您这是要给谁用?”
诺亚笑容深邃:“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是给我用的,但我有一个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赛德林闻言,震惊之色溢于言表,他猛地后退一步,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话语。
“诺亚阁下,能告诉我,是什么样的原因让您想要制作这种…危险之物?”
诺亚直接将针帽贴向自己的胳膊,赛德林惊恐的想要上前阻止,就被诺亚眼疾手快一把拉过他的手臂,反扣在身后。接着,这一针扎入赛德林的后肩,药剂完整的推入了对方体内。
“所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雨霖铃一睡醒,就从诺亚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诺亚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与无奈,他缓缓开口:“尤利,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在我蜕化后不久,就将迎来第1次情热期。”
“诺亚,你的意思是难道情热期之后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诺亚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是的,尤利。如果我进入了情热期,那么三天过后,我就会开始逆行。这个过程,比我成长的过程要快得多。我将在一星周内蜕变成虫崽。但这不是结束,在接下来的几星周内,我会一步一步变小,直至变成一个虫蛋内的胚胎。”
雨霖铃的眉头紧锁,她想起了过去诺亚说道事:“胚胎?你是说,你只会变成一个虫蛋里的胚胎?没壳的那种?”
诺亚苦笑了一声:“是的,尤利,我是无法自己弄出虫蛋壳的。虫蛋在母体伴随胚胎发育形成时,是在雌虫生殖腔内的一种软性革状物。出生后接触空气才会硬化。但我这种倒行形成的胚胎,只是纯胚胎而已,一旦脱离了我变成那种,暴露在有菌和污染的环境中,那就是死路一条。”
雨霖铃有些担忧地问道:“但现在的环境不足以创造出供你平稳“破壳”的环境,你如何能生存下来?”
“过去几次倒行,都是在实验室的监管下,在无菌舱和虫造腔室内进行的。”
诺亚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但显然,我们暂时无法为我找到这种特殊的设备,而且这次我蜕变经历的时间比过去任何一次都长久。这意味着,这个舰船内的环境还不足以支持我再次发育,一旦我倒行回胚胎状态,我将会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我可能……无法再醒来。”
“没有阻止逆行的手段?”雨霖铃追问道。
“要是有,我就不用经历这一切了。”诺亚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有一个方法,虽然极端,但或许能为我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我决定给自己使用一种慢性毒药。”
尤利闻言,脸色骤变,几乎要跳起来:“什么?!慢性毒药?!诺亚,你疯了吗?这太危险了!”
诺亚伸出手,轻轻按住尤利激动的手臂,目光坚定:“听我说完,尤利。这种毒药虽然会让我的身体变得虚弱,但它不会伤害我的神经系统。更重要的是,它会让我的免疫系统产生误判,认为现在还不是进入情热期的最佳时机,从而推迟情热期的到来。”
雨霖铃的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不解,还有深深的忧虑:“可是,这样做值得吗?用你自己的健康作为代价,只为了延长这段过渡的时间?”
“说好了一起跑路,我怎么能一直拖你后腿呢?”
雨霖铃目光闪动,她一直认为她和诺亚是形势所迫,互相利用的关系。从未想过对方真的拿自己当伙伴,她觉得喉咙有些发紧,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诺亚轻轻拍了拍雨霖铃的肩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尤利。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你能记得我,记得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的时光。如果我真的沦落到那一步无法醒来,也请你不要为我难过太久。”
赛德林身体报告刷新,诺亚仔细的看了一眼,确定效果如赛德林所预料的那样后,从中拿出一支新的针剂给自己注射。
“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是获得真正的自由,尤利,你要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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