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寻一个出路
时间一晃就过了三个月。
陈夏走过了几个村镇,如今在一个叫杨树镇的客栈里住着。
名字很土,但比平安渡大。
他活了六十岁,从来没离开过平安渡,更不知陆路通衢,会比水路渡口更繁华。
前世的记忆在脑子里浮现之后,渐渐的也归于遗忘,对现实生活没有意义的事情,不必记得那么清楚。
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老乞丐陈瞎子,而是流落他乡的瞎子陈员外。
身穿干净的衣服,吃着客栈按时送来的正常的食物,盲棍也换成了坚实的桦木。
这段时间,虽目不能视,却用自己独特的看书方式,把朱山申的两本秘籍给看完了,获得了许多闻所未闻的修炼知识。
秘籍中跟修炼有关的有两种,一种叫《三清吐纳功》,能导引天地灵气入体,炼化为真气。
第二种叫《化万物》,吞服丹药之后,需要用此功将其化去,令其所释放的真气直接沉入丹田。
除此之外,就是十来种法术。
所有的法术,都需要真气作为支撑。
每种法术有手诀,有咒语,一旦释放,真气会顺着经络上一定的路线,冲出体外,引发天地法则之力,获得强大的效果。
所有法术,他都无法施展,因为体内真气不足。
根据朱山申所述,一切仙法的都在丹田气海。
丹田越小,前途越渺茫。
在修仙这条道上,童子功十分重要。
资质高的幼童,有幸遇到仙家指点,从小按正确的方法修炼,开辟丹田后,可以趁幼童状态,继续扩大。
以自身开悟的形式获得的丹田,永不消散,永不枯竭。
以丹药外力,包括血丹的形式开辟的丹田,若无正确的方法加以巩固,一旦外力消失,丹田就会慢慢枯竭。
丹田的大小,关键在于刚刚开悟的那几年,半由努力半由天赐。
正因为自身丹田太小,朱山申才会以瓮葬法赌命,希望能刷出个宏大的丹田出来。
陈夏毫无修炼知识,吞服朱山申化成的血丹后,没有正确操作,导致丹田就如绿豆那么大。
他眼睛看不到外面,但神魂却有内视之能,隐约看到下腹部内有一盏随时要灭的灯火,那就是被激活的丹田。
朱山申毕生修为化成的血丹,虽然沉入丹田,然而三个月过去,陈夏却没有完全将其消化。
血丹在丹田之上浮浮沉沉,每日化去一点,灌满微小如豆的丹田,就无法再化,然而丹田却从不扩大。
很遗憾,他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如果先得到秘籍,学好了化万物之后,再吞服血丹,丹田一定会更大。
当时的情况,哪有时间学习。
现在,他也有一个解决方案,就是找个地方,悄悄把自己埋起来,几十年后,获得完美无缺的婴儿身体,瞎眼驼背都治好,重活一世,真正踏上修炼道路。
但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想走这条路。
前车之鉴,朱山申就是这样死的,可不敢轻易赌命。
如今吃了血丹,也跨到了修炼者行列,先看看能修到什么程度,再来考虑寿元的问题。
“不过我对修炼一无所知,仅仅靠别人的这点东西没有前途,必须马上寻个门派,才有机会系统性学习修炼。”
杨树镇的客栈掌柜,天南海北的人都见过,想打听消息,找掌柜是绝不会错的。
然而,掌柜也只是个凡人,对仙家的事情,所知了了。
只知一千里外,有个修仙门派,叫玉虚派。
玉虚派具体在哪里不知道,但知道附近有个大城,叫天江城。
此方世界极其广大,一千里路,对仙家来讲,须臾即至。
对凡人来讲,不啻天边。
作为一个在平安渡呆了一辈子的老瞎子,实在无法想像,一千里要怎么才能走得到。
再远,也得去。
他决定请掌柜替他雇一辆马车,把他送去天江城。
手里银子有几千两,就是用来花的。
杨树镇是个通衢,有不少车把式专做转运的买卖,但从未有人走过那么远的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钱在哪个世界都是管用的。
客栈掌柜很热心,替他选了个熟识的、憨厚的车把式给他,拍胸脯打包票,这个伙计做事认真,为人厚道,诚实可靠。
陈夏如今是有修为的人,并不害怕凡人对自己不利,只是身患目疾,需要人带路而已,愉快地给了个很亲切的价钱,迅速就出发。
走了三天,离杨树镇越来越远,晚上住店,半夜时分,陈夏忽然听到门栓的响动。
“有贼?”
陈夏躺着不动,静等门栓被拨开,吱的一声,门被轻轻推开,一阵风灌进来。
蹑手蹑脚摸进来一个人,伸手去翻挂在床架上的包袱。
“瞎员外那么有钱,怎么才这么点?”
正是给自己赶车的车把式。
陈夏心中叹了口气,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这三天来,车把式老是套话,问他去天江城做什么,问他是哪里人,为什么流落到杨树镇……
一个人对你很好奇,刨根问底,有可能只是话痨,有可能,别有用心。
瞎眼,驼背,腿瘸,年老,还有点钱,面对这样的人,是心存慈悲,还是觉得唾手可得,只在一念间。
陈夏没动,假装熟睡,也是在给车把式一个机会。
如果只是小偷小摸,得手就离开,那就放他一马,明天赶他回去就是。
不想大喊大叫惊动他人,也不想为了这十来两碎银杀人。
车把式从包袱里摸到了银子,很不满意。
“难道在客栈住了那么多天,把钱都花完了?”
不死心,凑到床前,直接掀开陈夏的被子,在贴身衣服上摸去。
这一下,陈夏装不了睡了,只好开口:“你要做什么?”
“把银票都拿出来!”车把式毫无顾忌,一点也不惊慌。
“没有银票,就十几两碎银,在包袱里,你拿走吧。”
车把式恶狠狠地瞪大了眼,嗖地抽出短刀,直指他的鼻子:“信不信我宰了你!”
陈夏把这个动作当做吓唬,继续给他最后一个机会。
“我真的没有银子了,都花完了,等到了天江城,我找到亲戚后,再给你好不好?”
车把式狠心地说:“我才不会跟你去天江城呢,现在就拿了银子回家。你要是不给,别怪我动手。我不信翻不出来。”
陈夏叹息不已,摇头,幽幽地说:“这里是客栈,人多眼杂,你杀了我,怎么逃得掉呢?你在杨树镇是有家有室的人。”
“笑话,我杀了你,马上就把你尸体装上车,走到外面,随便找个地方扔了,谁能找得到我?回去就搬家,神不知鬼不觉。”
这是个衰败的世道,即使不处理尸体,也有很大概率抓不到凶手。
陈夏以为善意的提醒,会唤醒车把式的理智,可惜毫无用处。
劲风闪起,哆的一声,车把式的短刀扎在床上。
这小子可不是说说而已。
然而,随后发生的事,超出了他的意料。
瞎子怎么突然站在了屋子中间?
起身,下床,跑远,这三个动作,是怎么在一眨眼的时间内完成的?
“你是个恶人,不要留在世上了。”陈夏十分忧戚地说。
平日是良民,夜黑风高的时候,也可以是强盗,这样的人,又遇到了一个。
这个世道,怎么是这样。
啊!
不!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求求你!
饶命……
车把式瞪着双眼,似乎还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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