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忠桂倒地的那一瞬间，陈夏感到一种死里逃生的畅快，紧张的情绪松弛下来。
原本想一鼓作气，将吴忠桂一剑杀死，然后迅速离开，不要拖泥带水。
但吴忠桂坦然认输的神态让他不禁犹豫。
这么多年来，见过太多死人，有亲手杀的，有亲自见到别人杀的，却从来没见过能如此坦然接受命运的。
吴忠桂手里的剑断了。
那当然是他最好的剑，但谁身上没有几把备用的剑呢？
而且，还有法器，灵符，平时不大用得上，这个时候是最合适的场合。
但吴忠桂没有再做抵抗，见陈夏不肯回答，就这么靠着石头，当着陈夏的面，开始运功疗伤。
这是只有大宗门弟子才有的特殊气质，人死架子在。
陈夏顿时感到有点茫然，心中生出一个疑惑：我真的有必要杀死云霄圣地的长老吗？
云霄圣地在对付魔宗、魔道这事上，十分真诚，陈夏其实不愿意与他们发生冲突。
若是真把他们杀了，这事遗祸无穷啊！
为了安全，陈夏伸手，从吴忠桂身上，拿走了所有的储物袋。
这个动作很侮辱人。
“你就不能等我死了再拿吗？”吴忠桂嘴唇哆嗦，怒喝一句。
但是没有反抗，安静地疗伤。
陈夏将储物袋扔到一边，连看都没看。
吴忠桂脸上露出诧异表情。
“晚辈有几个问题，希望吴长老能回答一下。”
自己问的问题，你一个都不回答，还想要我回答问题？吴忠桂闭上了眼睛。
“绝煞剑不能毁掉吗？”陈夏直截了当说。
吴忠桂身子颤抖了一下，愕然睁开眼睛。
“据我所知，魔宗的宗主很需要绝煞剑，既然多年前已将它砸碎，为什么不彻底将它毁掉呢？”
吴忠桂眼神中露出困惑表情，轻声说：“你希望毁掉它？”
“当然，此物不祥，留着有什么用？”
吴忠桂双目死死瞪着陈夏，不敢相信。
“魔道人物都希望获得绝煞剑的力量，你却……”
“你真的希望毁掉绝煞剑？”
陈夏很不耐烦，愠怒地说：“我没时间跟你说车轱辘话！”
吴忠桂愣住了，俄尔讷讷地说：“据我所知，绝煞剑不能毁掉，云霄圣地从来没打算毁掉它。”
陈夏强压住心中的激动，用低沉的声音说：“因为你们也知道，只有用绝煞剑，才可以清除厄土的魔道力量？”
“是的。”
吴忠桂的眉毛竖起来，反问道：“你一定进入过魔宗，否则不会这么问，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陈夏冷冷地问：“那你们为什么不将它收集起来，重新融合为一体？”
“据我所知，云霄圣地也不想将它重新融合。”
陈夏十分意外，愣了半晌，都忘了说话。
吴忠桂主动解释：“老夫也不大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只知道，绝煞剑的炼制，用了非常多的人，你……懂这个话的意思吧？”
陈夏当然懂！
点了点头。
“一旦绝煞剑的碎片找到，融合到一起，必须以大量的人……你懂的吧？”
陈夏问：“云霄圣地现在所持有的绝煞剑，就是历代以来，那些受魔道控制的人，送进来的吗？”
吴忠桂骇然地瞪大了眼睛，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你怎么知道？”
陈夏苦涩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心中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没想到易江永的消息真准，现在从云霄圣地的长老嘴里得到证实，已经毫无疑义。
吴忠桂也苦涩地摇头：“唉，每次有人送绝煞剑残片进来，我们都被迫去外面抓人……你以为我们愿意这样做吗？”
“每次都得有人站出来，牺牲自己，将那些魔道弟子献祭。”
陈夏愣了：“还要牺牲自己？”
“使用魔道的献祭法术，自己就得沾染魔道，这还不是牺牲吗？”
陈夏万没想到会这样。
正道弟子主动放弃正道身份，踏入魔道，这是大无畏，大牺牲啊。
这比死还难受。
忽然之间，对云霄圣地的观感又变好了。
他们能坚守正道，也不拘泥于规则，必要时，能舍弃一切，放弃前途，以身入魔。
“既然有人愿意牺牲自己，何不命人将绝煞剑送回魔宗，让宗主承受其中因果？”
吴忠桂诚恳地说：“我乃云霄圣地的小长老，还没资格知道更隐秘的事。”
“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也曾经问过我师尊，但他不愿意告诉我，只说此剑关系重大。”
“反正，不能让绝煞剑重新融合，更不能落到魔宗宗主手里。”
吴忠桂脸上显出庄严的神采。
只有身负重大使命的人，才有这种神采。
陈夏不愿意杀他了。
看他的样子，一时半会也没有攻击力，不必担心。
就在这时，感觉手里的绿鬼剑，变重了。
顿时醒悟，咒语的效果结束，绿鬼剑又回到了普通状态。
关于云霄圣地，关于魔宗，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可惜时间不允许。
“那么说来，魔宗的宗主真的还没死？”吴忠桂忽然呼吸急促地问，眉眼之间充满恐惧。
陈夏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
这不是承认自己不但进入过魔宗，而且见到了宗主吗？
望了一眼远方，该走了。
然而，吴忠桂从他的表情已猜出答案。
叹息道：“据我所知，每个进入厄土的人，都会消失在这个世上。”
“传说中你们会学会魂魄法术，重生归来，并且服用无量清净果，成为正道弟子。”
“没有人知道这个传说到底是真是假，谁会承认呢？谁传的消息呢？”
头一歪，自言自语道：“无风不起浪，云霄圣地所掌握的消息，不可能是假的。”
眼睛紧紧盯着陈夏，激动地问：“你真拿到了无量清净果？”
“我劝你不要信魔宗宗主的话！”
“那些消失在世上的人，未必就是重生去了，很可能就是走向了不归路。”
“你要知道，在大修眼里，我们都是蝼蚁，不要轻信任何人的话啊！”
吴忠桂忘了自己是陈夏的手下败将，即将被人杀死。
他不关心自己的死活，竟然更担心陈夏受到魔宗宗主的蛊惑！
这种真情流露，让陈夏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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