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走在回宫的路上。
李贤也走在回府的路上。他觉得此地阳光刺眼。
许栀对李贤的出现感到怀疑。她本想问问身边人关于韩非的近况,她只是顺嘴提了句李贤。
没想到引来一阵窃窃私语。
“公主何问李客卿之子?据说他与其兄出游,失足于崖后,言谈怪异。这等非常之人,公主还是少接触为妙。”
许栀差点大惊失色。她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同为穿越者相遇的经典旁白。又想起他问她李斯有危险时,一点都不惊讶,反而默认式的点头。
李贤笃定地说韩非是他父亲推荐而来。这等两人言谈之间才能知道的细节,他为何说得怎么肯定?
在她见到李斯的时候,她又暗暗地提了她想以后见见李贤的事情。
李斯观察着许栀递来的玉板,不曾看出什么端倪。他看见荷华公主一脸期待专注的模样,再又反反复复看了几遍。
“臣只能依稀看出这是在解释关于长生术之物。”
李斯把玉板返到许栀手中,“公主请看,此记:蓬莱之境,物化升仙。”
许栀哑然。她当然会把这东西与嬴政为求长生,寻方士,炼丹药,遣徐福去东瀛的事情联系到一块儿!
这东西该不会是什么求药的罪魁祸首吧!
她得要搞清楚将这个玉板给扶苏的大巫究竟是何人。
“公主?”
李斯正想叫她。
只见嬴荷华抿了抿唇,露出一种好奇的神情,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他。
“对了客卿,我听说令郎李贤之前坠落悬崖,现在好点没有了啊?”
李斯一愣。小公主怎么关心起自己那个傻儿子了。
许栀见李斯难得露出这种欲语凝噎的表情,立马挥手又作了摇头动作。“…客卿,嗯……我就是顺便问。”
李斯忽然想起来今日早晨李贤跟他出去看病来着。这小子不会跟着他的马车来了咸阳宫里遇到小公主做了什么糊涂事吧。
李斯就是李斯,就算真得罪了公主,他也要看对方反映,他才不会把话抛得那么快。
他筹措着语气,用一种老父亲的叹息说道:“……阿贤他已无大碍。但可能落水时撞到了脑,自那以后他精神状态不太好。”
许栀感到怪异。李贤看起来好好地,并不像个精神病人。
就在这时,一个小宦官躬着身子朝李斯作礼。“李客卿,大王那边请您过去一趟。”
这是分明是出宫的路,按理说嬴政今天刚把韩非抢到秦宫,他应该和韩非促膝而谈才对,找什么李斯?
许栀身高不够,她恰好看见他黑色袍袖中骨节分明的指尖变白,然后微微捏了食指指节。
说实话,许栀如果凭现在这个身份很多场合她去不了。但也有许多场合她用点小聪明的话,或许可以搭着去。
如果要搞清楚韩非和李斯之间的秘密,扭转韩非之死的局面。
今天的这个初次见面,不说她一定得参与进去,她一定得当个旁听者才行。
许栀感觉得到李斯有几分迟疑。就在他迟疑的这半分,她再一次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许栀扬起脸,甜甜朝他说道:“客卿,我们一起去吧。我正好也想找父王。客卿路上也好再和我说说李贤的事儿。为什么你说他精神状态不好啊?”
李斯没有回答,而是作礼跟着宦官往回走。
许栀以为他是在担忧嬴政知道了韩非存韩的心会不会迁怒于他。
她摇一摇他的衣袖。
“客卿不要害怕。”
她又抬起脸来看他,用轻松的语气宽慰他:“我觉得父王这辈子最信任你啦。”
李斯看着荷华公主,她这小小的举动竟让他有一丝感动。
他怕?他不怕。
他岂非不知道嬴政找他去干什么。
他不怕自己被牵连。
他却有些担忧他的师兄在第一天就不要命地把那该死的话抛出来。
李斯自来秦国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带血的仕途。用六国之人的鲜血,浇筑成他俯瞰河山的高途。这里面的血有那个奸人嫪毐的,也有他的引路人吕不韦的,难道以后还会添上……
李斯不想再想下去。他再想,他也要变得和他儿子一样精神不正常啦。
许栀依旧拉着李斯。
他特意放慢了步子。
她拉着他,好像这样就可以让他不要走得太远,不要忘记他的初心。
秦时的路啊。
那明月也曾照我。
一如她当初在剥开覆盖陶俑的黄土薄壳,她用软毛刷轻拭灰尘,看见文物清晰的纹路。
这一次她要慢慢拂开的不再是尘埃,而是掩盖在无数真相之后的繁杂,寻见藏于每一个黑暗之中的真。
阳光洒在长道,白石被磨得透亮,如若她将要越开这份冰冷,看见的一颗炽热的心。
而嬴政让李斯来的目的没有一个人猜到了。
他的要求很简单。
一度让许栀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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