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成钢拾头望望天,伸出巴掌1拍后脑勺,破天荒地编出几句歌词来,扯开粗大的嗓门,用走了板眼的山歌调,大声唱道:“手握标杆,脚探水眼哎,小雨大干,大雨猛干哎,来场暴雨冲冲汗哎!”
大家1听,乐得“劈哩拍啦”拍手直叫好。
“小邓,唱得呱呱叫哇!”
“花茨藜”最调皮,把两手罩在嘴边,圈成个喇叭,叫道:“我们的小邓,唱歌赛过刘3姐啦!”
“哈哈哈······”开怀的笑声,又1次在人们的耳畔回荡。
笑声中,石思敏又1次悄悄地催着尤林说:“尤林,咋办哪,水又涨上了1节。”
尤林望着远处的雨帘,紧张地思索着,莫非葫芦塘里水涨,同蛟龙河那边下雨有关?尤林觉得,为了大家的安全,不能再往前探。
“啊······!邓成钢!小邓!”1个突击队员猛然急叫了起来。
尤林1看,不好!离自己不远处的邓成钢,陷进泥洼里去了。只见他心急慌忙,伸手去抓旁边的1根竹标杆,不想抓了个空,竹标杆歪倒,两脚陷得更深了。
他拚命地挣扎,想从深陷的泥洼里拔出腿来,然而,越动弹,身子却越往下陷,没多大工夫,两脚已经深深地陷入泥浆里,再也拔不动了。
“快趴下!”尤林大叫1声,向邓成钢猛扑过去。
尤林顾不得自己也有陷进去的危险,伸出双手,1把拉住邓成钢的胳膊,死劲往外1拽。邓成钢借着凌讽的力,趁势拔出了1条腿,又拔出了1条腿,脱离了泥洼。
然而,由于用劲太大,尤林自己的脚下,顿觉软乎乎的,两腿不由自主地在慢慢往下陷。
程云亮,石思敏和突击队员们,争先恐后地向出事的地点跑了过来,想来抢救尤林。
尤林的两腿虽然在渐渐下陷,然而他脑子里却异常冷静。他意识到这是1块泥沼地,谁过来都会陷下去,便挥着手高喊:“大家都不要靠近!”
“花茨藜”想递过标杆去拉尤林,但标杆太细太短,够不着。
她急傻了眼,直催石思敏快想好点子。
邓成钢急得眼里进出了泪水,不知所措地失声叫着:“尤林!尤林!”
乌黑的泥水淹过了尤林那裸露的膝盖,还在毫不留情地往他的大腿上爬,情势越来越危急了。
这时,曾青云镇定而又果断地对程云亮说:“云亮,快,取旗杆来拉尤林。”
程云亮连忙奔到塘边,用力拔起红旗,又急急地踏着泥花躺回来,迅速地把旗杆的1端递给尤林。这1端几个人紧握着,像是拔河似地合力把倾斜着身子的尤林,慢慢地从泥洼里拉了出来。
大家长长地吁了1口气,都劝尤林快上坎歇歇。
尤林却1语不发,走到浑身上下糊满了稀烂泥巴浆的邓成钢身边,关切地说:“快,回去换身干衣服。”
1阵大风冲进垭口,发出了“呼呼”的响声。
俗话说:6月的太阳腊月的风,山区落雨当过冬。被这阵山风1吹,邓成钢确实感到非常寒冷,湿透了的衣服紧贴着身体,皮肤上起了1片鸡皮疙瘩,牙齿也不由地上下磕碰起来。
他抬起头,望了尤林1眼,只见尤林的下半身也精湿了,山风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直飘飘,脸色冻得青紫青紫。见尤林只想到他人,不顾顾自己,邓成钢心里1热,1把拉住尤林的手,张嘴激动地说:“我不回去,尤林,你自己······”
尤林
挥挥手,截断了他的话头,叫1个中年社员拉邓成钢上塘,马上回去换衣服,他自己却和曾青冬、程云亮走到1边,把石思敏发现水在上涨,再干下去要出危险的情况讲了1讲。
3个人很快地商量了1下后,程云亮1边把自己的外衣披到凌讽的身上,1边亮开大嗓喊道:
“同志们,塘水在上涨,呆下去有危险,大家快上土埂吧。”“天公在那边下雨,我们在这边干活,黄河管不着长江,各管各的嘛。”“花茨藜”连忙嚷嚷起来。
“哪怕头顶上落刀子,塘里滚热油,我们照样干下去!”“不会出危险,我们小心点就是了。”
“干革命不怕危险,上刀山,也要踩得刀卷刃。”
听了突击队员们的话,尤林心头热乎乎的,受了极大的鼓舞,有这样干劲冲天的战友,还有什么攻不破的堡垒呢!
尤林完全理解战友们那1颗颗火热的心,他又何尝不想甩开膀子大干1场!但是,眼看塘里的水在迅速上涨,不能再丝毫犹豫了。
他剑眉1耸,两眼炯亮,用平时少见的庄重语气,说:“撤!有话上土埂再说。”
程云亮1挥胳膊,神色严峻地说:“服从命令听指挥,都上塘!”
突击队员们这才1个个拖着两条糊满黑泥的腿,跟着上了塘。
1个小伙子急红了脸,拉着尤林的手,问道:“头1炮没打响,就退下火线了?”
“花茨藜”接口说:“头1天下塘,不闹出点眉目来,寨上那些肚里窝坏水的家伙,会笑得把嘴角扯到耳根边上去啦!”
人们都走过来,把尤林、程云亮和曾青云等人围在中间,吵吵嚷嚷。
1双双灼急的、求战的目光,投射到他们身上。
尤林含笑地说:“哪个说我们第1炮没打响?下塘,探到了水眼,这就是胜利嘛!”
“大家看,我们今天插下的标杆!”1双深沉的眼晴久久凝视着葫芦塘面的石思敏,突然伸手指着偌大的塘面,提高了嗓门,说。
“看啥子?”
人们不约而同地问。
石思敏用手比划着说:“今天插上的标杆虽然只有1半,可是,从东往西看去,它们很明显地连成了1条线。”
“真的”。
“哎呀,地下水的流向找着了!”
突击队员们经石思敏这么1提醒,果然看出了标杆那由东往西的走向。这就是说,今天初战告捷,已经初步探到了葫芦塘地下水流向的秘密了。
“这下可好了!”“花茨藜”高兴得象个娃儿1样,拍着手跳了起来。
“小石,你真是个细心鬼!”程云亮高兴地轻轻捅了石思敏1拳。
石思敏只是微微1笑。
程云亮挥了挥手,对大家说:“塘里的水越涨越高了,大家先回寨子。”
“要得!”人们齐声答道,转身向寨里跑去。
这时,尤林手中无意中触到了衣袋里的硬东西,这才想起刚才在塘里踩到的扁瓷瓶。他摸了出来,随手递给曾青冬,说:“青云大伯,这玩艺,刚才在塘里检到的,您老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曾青云接过扁瓷瓶,用袖管擦了擦它上面的泥痕,端详着。
程云亮也凑过来看。
只见瓶身上别致地绘着1只腾云喷火的麒麟,4周是花卉的图案。底部,有1个篆体印记,仍可隐约辨认出1个“灵”字来。
这精巧的瓷器,在石旮旯寨上,他们也从来没见到过。
3个人的心中同时在问,烂泥塘里昨会有这个山区从没见过的瓷瓶?
“打开来,瞧瞧。”程云亮耐不住地说。
他们3人1起走到近处的1棵老白栎树下,盘腿坐在草地上。程云亮接过瓷瓶,用劲地拔开锡制瓶塞,倾斜了瓶口,朝自己手掌心里1倒,只见滚出7颗象杨梅般大小的米黄色圆球来,原来是裹了蜡壳的药丸,上面印着“散痛丸”3个字。
程云亮不禁疑惑地问:“这药丸,咋扔在塘里?”
曾青云捋了捋花白胡子,从程云亮手掌里1颗颗取过药丸,无意中发现其中两颗特别轻。曾青冬挑出那两颗药丸,说:“把它剖开看看,葫芦里藏的到底啥子药?”
尤林从衣袋里摸出随身带的小折刀,用刀尖轻轻地划开了两颗药丸的蜡壳。
藏在里面的压根儿不是什么药,而是两个折叠得很好的小纸团。
“这是啥?”程云亮眉梢1挑,惊讶得瞪大了眼。
尤林心知有异,微微有点激动。这两个神秘的纸团,隐藏了个啥子秘密呢?他慢慢地把纸团展开,揉揉平,摊在手上。这是两张像练习簿大小的毛边纸。
1张上,画着整个岩鹰山区的地形图,图上,写着“鹞子窝”、“苦栗寨”、“马蹄坑”、“瘦鼠坪”、“韩家寨”等旧寨名,每个寨名下,还标了两个阿拉伯数字。另1张上,写着土改工作队干部和范老石、曾青云等人的名字。
曾青云摸了1下下颏,指着这两张纸,说:“看来,前1张是剿匪驻军情况图,标的是剿匪部队和山寨民兵的数字。那后1张,是秀子头上的白虱1明摆着的嘛!”
“红斑狼!”程云亮忽然两眼盯着纸的右下角,吃惊地叫出了声。
曾青云定睛1看,果然不错,右下角有个署名,不注意还真不容易发现。
很明显,这是土匪联络员的代号;两张纸上写的,是他当时给土匪递送的情报。
曾青云把目光缓缓地从纸上移开,转到尤林和程云亮的脸上,深有所思地说:“土改前后,岩鹰山区的土匪经常来无影,去无踪,行动鬼祟,消息灵通。看来,都同这条‘红斑狼’有关系哩。”程云亮两眼瞅着扁瓷瓶上细巧的蓝釉花纹,赞同地说:“对,这扁瓷瓶,就是‘红斑狼’留下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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