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林问道:“为什么不去找政府和解放军去?”
“狼偷吃了羊,还躲着人走呢,自己遭的罪自己背,有什么脸面去见政府。”折勒其巴耶摘下帽子换了1杯奶茶,气愤的说,“乌斯曼不是人,是畜生!样样欺负人。过了小红山那天,寻不上水,整个草原就手指粗的1股小泉眼,我的大儿子杀拉炭去饮马,他的3儿子恶棍也要去饮马。强行要沙拉炭把马牵走,给他饮马。你知道的,啥拉炭那个火爆子脾气那里肯让他,于是两人动手就打两人干了1仗。
恶棍有人,气势也粗,叫了1群打手把沙拉放在草地上打了1顿,门牙也给打掉了,还抢了枪,抢走了马。后来,我这事儿,1直打了1个月的官司。
乌斯满那畜生不但牛羊不陪,抢夺马不还,竟然说他的儿子受了惊吓。经毛拉说和,最后才还了枪和马,简直就是畜生啊。”
尤林静静的听着,不停的点着头,他知道这场纠纷也是折勒其巴耶头人离开乌斯满的因素之1。
哈萨克族有1种风俗,两人打架,1定要打掉对方的门牙,才算是给对方人格上最大的侮辱,负伤者无论要对方赔偿多少牛羊也得答应,否则就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乌斯满不赔偿,还这样蛮横,显然是欺负人。
尤林安慰他说:“这笔血债先给他记起来,总有1天可以清算。”
折勒其巴耶1讲起乌斯满就痛恨的咬牙切齿,可是后来,对金冶中的来往,却只字不提。他离开乌斯曼的第6天,也就是乌斯满被俘虏后的第2天,在5个疙瘩碰见特务头子金冶中,金冶中带着3个特务从国外回来,他满身阿萨克人的装扮,说起话来和颜悦色,没过几天就深得牧民对他的信。
折勒其巴耶把他当做成老朋友,杀牛宰羊招待他,没过两天,金冶中就原形毕露,让折勒其巴耶出头,把卡尔汗,哈塞买契头人从政府那里劝说回来,还说可可西里深山里开来了漂亮过的飞机,从国外跑回来的两千哈萨克牧民都组织起来了。
老蒋给他反对赤色军第1师第2团团长的职务,折勒其巴耶1听很恼火,他感到金冶中又重复了乌斯满的调调,不知不觉折勒其巴耶又陷在痛苦的深渊里,牧民听到这个消息引起很大的骚动,青年牧民主张把金冶中杀掉,大家1块儿找政府登记。
可是,这只狡猾的狐狸是头人的好朋友,谁敢动他1只手指头呢?
折勒其巴耶很为难,他不能伤害金冶中,解放前他跟加沙白部落为草原打仗时,金冶中救过他1命,出过1把力。他给他买子弹,官司打到乌鲁木齐市,也是金冶中4处调解,把官司打赢了的。
事后,两人才成了好朋友。对朋友伤害,他认为是出卖了自己的良心,可是又怎样答复全部部落的牧民呢?
无可奈何,在1天晚上,金冶中他们都睡着了的时候,折勒其巴耶带领着全部落的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的溜走了。
尤林说:“3百多牧民老在戈壁滩上打转转是会困死的,头人应该赶快回家。”
“转戈壁滩是迷失方向,只要乌斯满被抓住了,我们立刻朝家走,老绵羊还盼着吃口青草呢,人还不想多,过几天好日子?”折勒其巴耶说道。
“乌斯满要送回新疆,交给各族人民处理,别的图人没有罪。”
“那应该感谢赤色革命军,感谢政府领导,感谢真主保佑,我们也下定决心回去。”
尤林用敏感逼人的眼光,死死的看着折勒其巴耶问道:“有决心吗?”
“有······有有。”
折勒其巴耶觉得憋的胸口疼,浑身1阵抽搐,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模糊了。
在这1片刻,尤林觉得折勒其巴耶像是1个乘船人,他刚登上船的夹板,就觉得很幸福,不知是1种什么样的潜在思想在支配着他,促使着他又转回身往彼岸上迈出脚步。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他想追问个明白,又觉得初次见面不好太直率,他想到牧民中间去了解1些情况,刚站起来,突然蒙古包外面传来乱哄哄的人喊马嘶声。买勒带着满脸惊慌跑来给头人说了几句什么,折勒其巴耶脸色刷的血红通通,走出蒙古包。
尤林走出蒙古包,部落几乎全部沸腾了。
有些人整鞍备马,有的人收拾着杈子枪,大人哭,小孩儿叫,每个人都带着恐慌和忙碌的深情,马队整理好后,由迈乐带队朝着北方1溜风的着冲了出去,马尾后面的黄烟卷成1团,顿时把马队吞没了。
折勒其巴耶站在蒙古包门口,痛苦的锁着眉头,紧闭着眼睛,身体好像失去了重心,前后摇晃着。卡尔乃的爷爷奶曼荒急匆匆地从远处跑来,他已经有60多岁了,胸前飘动着胡子,有些花白了,4肢干瘦,但仍然十分结实,他的两眼被痛苦熬的火红,疯狂似的扑倒折勒其巴耶面前苦苦的哀求着什么。
折勒其巴耶抽身想走开,又不忍心,痛苦的抱住头蹲在沙地上。
卡尔乃哭成了泪人,也战战兢兢的跑来,看见李玉根,伸着两手扑向他的怀里。
部落疾风暴雨般躁动着,尤林感到十分迷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1点也没有头绪。
他把卡尔乃从李玉根手臂里拉过来,问道:“哭成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卡尔乃两眼只顾簌簌流泪,肩膀不停的抽搐,喉咙里咕咕噜噜的呜咽着。
尤林他擦了擦眼睛,又问道:“为什么这么伤心?倒是说句话呀。”
“阿坎杀了偷人朋友的亲戚,头人要杀阿坎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的事情,刚才阿坎挣脱跑了,头人派人去追他,”卡尔乃说着哇的1声又哭了起来,口口声声要他的阿坎。
“头人的朋友是谁?”
“姓金”
尤林,心里顿时觉得豁然大亮,那1定是特务头子金冶中。
“现在,那姓金的在部落里面没有?”
“没有。”
田宝生跑来报过了情况说,2月十1日,折勒其巴耶逃出土匪窝子以后,金冶中并没有死心,随后就派随员马福路和威西泽勒奇巴耶头人,要他带领全部落的牧民归顺胡番林指挥,1块儿叛乱。
当时折勒其巴耶十分痛苦,只是沉默,去不去他没有回答。
牧民们知道这个事,个个义愤填胸,
卡尔乃的父亲杜莎抓住马福路的领口说道:“死马不怕断头台,就是砸断腿,也别想再跟你们走1步。”
马福路见他态度不尊重,抽皮鞭要打杜沙。
杜沙外号草原上的黄鹰,哪里肯受这种气,1拳打出他1丈多远,马福路掏出手枪向杜沙射击,没等他勾第2次扳机,强壮的杜莎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1把抄了过去。
马福路哪里是对手,两只像老虎钳似的大手掐住他的脖子,1口气没有接上来,就这样憋死了。
这件事吓坏了,折勒其巴耶头人。
“金冶中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消灭我们的部落。”折勒其巴耶惊恐的说道。
就这样,捆绑了杜莎,说是要1命还1命。
“这是1个女人谈的情况。”田宝生最后说。
卡尔乃嚎啕大哭,尤林安慰他道:“别害怕,头人不会杀你的阿坎,你的阿坎是个好人,他会平安回来的?”
卡尔乃脸上挂着泪珠,说:“老规矩,杀死仇人的好朋友,要1命抵1命。”
“那还得看是什么样的朋友,要是逮死1只狼,还赢得奖励呢。”
尤林牵着卡尔奶的小手朝折勒其巴耶跟前走来,折勒其巴耶像躲避的什么,带着1时恍惚失措的神情躲进蒙古包里。
乃曼嘴里哀求着头人,说道:“饶了他吧!”跟随而入。
“老天还爱惜瞎眼的云雀呢,你是好人,杀掉他,全家5口怎么活?”
乃曼老汉见折勒其巴耶靠在矮桌子旁,低头不语,又哑着嗓子继续说:“杜莎年轻,他就是1头闯祸者牛犊,话说到了,鞭子吓到了,给他留口气,来年还给主人挤把奶呀,头人!你不看老年人的面子,也该看看阿拉的面子!死了杜莎,全家都要干死在戈壁摊上。”
“马为草,人为心,我不疼杜莎?放掉他,金冶中会杀绝全部落。”折勒其巴耶嘟嘟囔囔地说。
乃曼继续哀求着。
尤林的1声撩开毛毡门帘子,1脚跨进蒙古包,心直口快的说:“只要头人,拿定主意,我看谁敢动咱们部落1根牛毛!欺压咱们部落的世道都被天风卷跑了。”
话刚出口,尤林觉得在头人面前有些失口。
他强抑制着激动的感情,用温和的口气说:“你是头人,权利在你手里,我们的命运为什么让别人随意摆布?”
折勒其巴耶心里1惊,用痴呆呆的眼神把尤林看了好久,又痛苦的低下头,重新陷入痛苦的大海里,低声念着:“不行呀,不行呀······”
“头人,也许我不知道事情的原因,你可以把杜莎交给知道事情的人去办理。先把杜莎放了,回到政府,交给政府办理也不晚。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怕什么?”
折勒其巴耶紧锁着眉头,国家这个熟悉的名词,他没有好印象。
提起来,他只觉得1团阴沉沉的东西压在胸口上。
青天白日政府统治的时候,也讲国家,也讲国家家长里短。可就是这个青天白日政府,使的部落家破人亡,众叛亲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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