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震海用力握住王长林的手,周身滚烫,热泪盈眶。他感到自己的责任更重大了。
他对着王长林庄严地说:“从现在起,我把自己的1切交给赤色革命军和革命军首长!”
王长林回来,对等在屋里的赵万程说:“大伯,咱到水孩家里看看吧!”
这时候,嫂子已经把水孩妈救过来了,喝了尤林回家熬的米汤,觉得心里暖和些了,只是浑身发冷、发酸、发痛,嫂子叫她和水孩1起躺在炕头上,把冻僵的身子暖和过来。
在王长林和赵万程进来后,她爬了起来,张起1双痛苦的、含冤的眼,朝着赵万程说话的位置叫道:“大叔!……”
她说不上话来,1头又倒在嫂子怀里。
赵万程深知阿水妈现在的心情,对地主阶级的痛恨,对阿水的担心,对自己的双眼突然失明的忧虑。便急忙安慰说:“老侄媳妇,不用着急!阿水的病这就有救了。吃上他长林叔叔买回来的药,很快就好啦!”
阿水妈痛苦焦虑的脸上,涌起1阵欣喜。
她直愣愣地朝地下说:“他叔叔!俺全家人永远忘不了您哪!”
阿水又在昏迷中说胡话:
“我咬·······”
从阿水家里出去的那些穷乡亲们,谁也没回家,都站在冰天雪地的街上,关心着阿水妈的死活。听说阿水妈活过来了,才66续续回到屋里。
有些人是刚听说的,也急忙跑了来,蹲在地上,站在炕下,把个小屋挤得满满的。
屋里挤不下,有些年轻人就站在门外的风雪里。大家望着阿水妈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身子,脸上都充满了激愤的表情。
王长林看着屋里屋外1张张愤怒的脸,仇恨塞满了胸膛。
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大家,声音洪亮地道:“乡亲们!‘毒蝎子’真是狠心呵!看把咱穷人逼到了什么地步!”
王长林的这句话,像1股强风,把大家燃烧在内心的怒火,吹得更旺了。
谁家没吃过“黑大门”的苦啊!哪家没受过“毒蝎子”类似的迫害?
大家呼喊着:“这些吃人的野兽,真是不想叫咱活了!”
尤林手握紧拳头,大眼忽闪着道:“我看就该给他放上把火,烧死这些吃人的豺狼!”
白胡子老爷爷跺着脚,气愤地说:“咳!真是把咱逼上梁山了!”
屋子里象开了锅,每个人心里的怒火都在向外喷吐。
王长林看着,听着,想着。
“毒蝎子”这个恶霸地主,从许多方面可以证实,他明靠青天白日军反动派,暗地勾结日本帝国主义,已经成了民族的败类,站到党的抗日民族统1战线的反面了。
对于这样的汉奸走狗,必须给以坚决的揭露和打击。眼下不正是揭露这个汉奸走狗的好时机吗?不正是组织群众、发动群众、显示群众力量的好场合吗?穷人的胆子就是这些灭绝人性的野兽逼大的。
这些怒火和仇恨,正是团结的基础,力量的源泉。
王长林说:“‘黑大门’把咱们踩到脚底下,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们不能叫他这样猖狂下去,这笔账非跟他算不可!”
经王长林1启发,大家的情绪象火山内部将要爆发的岩浆那样沸腾起来。
“对!这就去!这就去跟他算账!”多少个声音,1齐呼喊着,呼呼啦啦挤了出去,像潮水般的涌到了“毒蝎子”关得紧紧的大门前。
龙窝铺听到风声的穷人,都跟了来,齐整整地站了1大片。
嫂子用胳膊搀着水孩妈,站在人群的前面。
“开门!”人们愤怒地叫喊着:“快开门!要不就把门砸了!”
“黑大门”里面的狗呜鸣汪汪急叫了1阵,“毒蝎子”这1伙狗男狗女还在打牌,听到叫喊声,都吓得面色如土。
“毒蝎子”急忙摘下快枪,交给“尖头蛇”,叫他快到外面看看动静。
“尖头蛇”刚要走近大门,外面沸腾的人群又呼喊起来。
“赶快开门!不开门要砸啦!”
1块大石头“咚”的1声砸在“黑大门”上,辛3抱着头跑了回去。
“3爷不好!外面人山人海,像是为了什么事!”
“毒蝎子”秃脑袋上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尽管他有钱有势,但在烈火干柴般的众人面前,也得收敛几分。他急忙推推辛3:“快出去看看……可别让他们进来……”
辛3胆战心惊地擎着灯笼,把大门拉开1道缝,从门缝里侧着身子挤了出来。
“毒蝎子”随即在里面把大门又关得紧紧的。
“尖头蛇”牙帮磕得“嗡蹦”响,弓起虾米腰,皮笑肉不笑地说:“乡亲们!老街旧邻的,有话好说·…为什么事动这么大的肝火·······”
赵万程站在人们前面,挺起胸脯来,理直气壮地说:“你们干的什么事心里还不明白?!你自己看看吧!你们活活地把阿水妈的眼逼瞎啦!”
“呃,呃……”辛3吓懵了,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重复着,“呃,呃……”
“你害了牙痛啦!”人群里发出了愤怒的喊声:“出钱给阿水妈治眼!再也不推你那冤枉磨!答应不答应?!”
人们齐声吼叫,青年们往前挤着。
“答应不答应?!”
“这个,这个……”
“尖头蛇”的舌头根硬了,“我得回去……”
他的锭刚碰到门上。
“毒蝎子”在里面跺着脚骂:“妈的!回来干什么!全答应了!”
王长林看看“黑大门”的威风被打下去了,便轻轻拉拉赵万程,赵万程会意,朝“黑大门”大声道:
“看见了吧!穷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了!”
斗争取得了胜利。
人们围着王长林,围着赵万程,围着阿水妈,脸上挂满了喜悦。
大家高声谈论着:“嗬!‘毒蝎子’也会熊啊!”
“我这是第3次看到‘黑大门’这副丑相啦!”
“咱穷人就得心齐啊,要是1个人,不要说和他面对面的斗,就是到他那高门台上站站,也不行啊!”
“那个錾磨的王师傅可真行啊!往前1站,‘毒蝎子’那些狗东西就矮了1截!”
人们踢开碎雪,大声谈着,大步走着。
尤林挤在人群里往家里走,这前前后后不长的时间,王长林的行动、话语和容貌,在他心里印得是那么深刻。
他仔细地领悟着王长林在这场斗争中所起的作用,他和人们共享着胜利的欢悦,但又不大满足。在他看来,“毒蝎子”答应那么两个条件是太轻了,就该剜下这个老贼的两只眼来抵偿妈妈的眼,这才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那才带劲哩!他回到大妈家里,大妈还没回来。
他站在院子里,望着积雪反射的白茫茫的夜空,瞅着在朔风中时隐时现的几颗寒星。那被压榨被欺负的情景,又1幕幕出现在眼前……
在仇恨里泡大的尤林,心里还是窝着1团火,憋着1口气啊!
尤林在爷爷被惨杀以后,再没进“毒蝎子”那个“黑大门”。
宋震海把他安排在嫂子家里,挑水拾柴,算是1个帮手。他站在院子里,好长时间,才挪动脚步,进到屋里。
他摸索着火镰,打着了火绒,又点上了纸眉,吹了两口,起了火苗,才点上了灯。
他站在这间又似屋又似洞的房子中间,停了好久,在想什么。
忽然,他转身来到窗前,拿下挂在窗棂横档上的那张柴镰。这张镰,每当他怒火填胸的时候,他都要拿出来端量1番。
他又趴下身子,把桌子底下的1块磨石找了出来,撂上水,拉开骑马势,“哧啦哧啦”磨起镰来。黄色的水锈和那粉红色的粉末搅在1起,随着他那有力的双臂来回磨擦,流了1地,但他仍然不停,继续磨,磨了1会,他用手指轻轻蹭蹭钢镰的锋刃,发出“铮昂铮昂”的响声,还是磨,直磨到他找了根细头发,往镰刃上1吹,崩断了,这才停下。
他想好了,他要把镰磨得锋利再锋利,瞅个机会,带着宋家世世代代的冤仇,飞镰1削,把“毒蝎子”的头拿下来!
第2天早晨,风雪停了,太阳刚上树梢。
尤林手里提着那张亮铮铮,快生生的钢镰,来到街上,正要转弯,忽然听到远处天上有1种嗡嗡声,声音越来越大,接着天边上出现了几个黑点,显出1排飞机,冲着龙窝铺飞来了。
虽然龙窝铺的人们,第1次听到这种刺耳的怪声,看到这种黑点,但在人们心目中,早已知道这种东西是什么了。
王长林曾介绍过,从关东和外地回来的人也叙说过。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以来,不知有多少人们被这种怪声所惊扰,不知有多少城镇和村庄被炸毁,不知有多少房屋化为灰烬,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们被炸得腿断腹破、血肉横飞……
不知谁先发现,惊叫了1声:“飞机!飞机!”
几乎与此同时,全村象开了锅1样,从4面8方响起了1个声音:“来飞机啦!来飞机啦!”
“快跑啊!鬼子的飞机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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