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王9天,自从当上“99会”的会长之后,每天起床都要试1次枪,叫做“9天下地”。举行这种仪式,是在神龛点燃9盏神灯,让他1枪1枪地打灭,借以显示自己的神威,称霸同门。
按照这种规矩,他的手下就得在他起床之前,把1切都准备好。但是今天,出乎丽尼意料之外,她叫几声不见副官过来侍候,只好气冲冲地走进大厅找人。
“嘿······连个鬼影也没有。高副官!高副官!”
不见高老7的回答,丽尼又到楼梯口去呼喊:“卫兵,卫兵!”
楼下1个卫兵应“有”,赶忙跑步上楼,站在丽尼跟前问道:“太太,什么事”
“快找高副官来,叫他侍候9爷试枪仪式!”
卫兵下楼去后,丽尼等了1会不见人来,心里很是焦急。回头发现神龛附近有盒火柴,便拿了起来划火点灯。但那火柴不听使唤,丽尼划了几支都断了头,越是心急越燃不着。
“见鬼去吧!”丽尼忿忿地将那盒火柴往外1掷,恰巧打中刚刚走入大厅的高老7。
“哎呀!”
副官惊叫1声,本能地歪1歪头。
“嘿,打锣都找不到你,9爷要试枪啦!”丽尼高声贵备副官。
“我刚回来。”高老7说,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打火点灯。
9盏神灯都点燃了,高老7又对丽尼解释:“昨晚我在外面,整夜都没睡,所以……”
“又跟那个胡混去了”丽尼打断了他的话。
“哪里话,是公事。”
“什么屁事”
“昨晚空袭之后,9爷叫我去查1批英国水兵留下的枪支。”
“查到没有”
“真倒楣!查到了,可是先给共军搬走了。”
“哈哈哈……”丽尼忍不住笑,指着高老7的鼻子讽刺道,“你们,专会放马后炮!”
“这有什么奇怪”高老7说:“赤色革命军的游击队神出鬼没,就像跳蚤1样,在你身上这咬1口,那咬1口,连日本人也对付不了!”
“笑话!难道日本皇军对付不了他们,就连你们这些号称‘香港通’的99会员,也要让他们3分么”
“8仙过海,各有神通!”高老7说:“托9爷的福,我们也不是吃白饭的。那个左倾分子周夏文,我们不是先抓了吗游击队赶来,连屁都闻不着!嘿,嗯!”
高老7说到这里,卧室里传来王9天的1阵咳声,丽尼立即摆手制止副官说话。
“他来了,你快准备好手枪子弹!”丽尼说完,扭动屁股回卧室去了。
高老7解下自己身上的驳壳枪,用绸纱红布揩抹干净,然后抽出子弹1颗1颗检查完毕,又1颗1颗装进枪里,推了1颗上膛,关上保险,恭恭敬敬地在大厅站着伺候。
“咯嘣······咯嘣······咯嘣·······”
皮鞋声越来越近,高老7的头也越来越低。他的身子弓成9十度,眼睛看着鞋尖,双手把枪捧过头顶,说声:“9爷,请!”
出来的是丽尼,她见到高老7那副怪相,忍不住笑出声来:“嘻……哈……看你这副怪样!”
“呸,是你呀!”高老7说。他发现了自己上当,立即换过另1副脸孔:“9爷呢”
“他说今天不大舒服,不打枪了!”
“那你干吗催我点灯却像阎罗王催命1样!”
“这个怎能怪我。”丽尼说:“我是按照他每天起床的习惯来吩咐的。高副官,9爷对那批枪支落入赤色革命军手上,非常恼火,命令你彻底追查。”
“到哪去追”高老7摊开双手,表示毫无办法。
“还有。”丽尼又说:“9爷叫你马上通知报社发个消息,说我们已经抓到周夏文等1批左倾文人,关在9龙城的监狱,由于他们反对中日亲善,日内将要处决。”
“这个容易,我马上办去。”
“慢,还叫你通知魏参谋,今天继续去接那位重庆来人,拿到全部名单后,在全港进行搜查逮捕。”
“唔!”高老7频频点头。
“还有。”丽尼说:“宋哲声和周夏文的老婆,究竟是给赤色革命军抢走了,还是逃到什么别的地方,也得调查清楚,禀告9爷!”
“吓!这回我看你呀,真像个女秘书了!”高老7眯着眼睛说话,半阴半阳地瞅着丽尼。
“这个你管不着。”丽尼把头1扭,故意避开高老7的视线。
“嗐,究竟还有没有”
“有。”
“有屁就放吧!”
“来!”丽尼叫高老7揍近身边,咬着耳朵小声训道:“你别在外面胡来乱搞,染上花柳梅毒,我可不卖你的账!”
“哼,你他妈的是什么货色!”高老7忍捺不住了,说:“现在过了桥就想抽板了。如果不是老子帮你1把,你有这样风流要我对你偷偷摸摸,还要百般奉承,懒娇贵!”
1只是破鞋,1只是烂脚,两人的事既不堪闻,更不堪看。
高老7这下流家伙,1见4下无人,便挨近丽尼动手动脚了。
“去你的!”
丽尼推开高老7的缠扰,跨步走出阳台。
高老7呆呆地眯起眼睛看着丽尼,悻悻地下楼去了。
阳台上,丽尼懒洋洋地打了1个呵欠,又慢悠悠地挨近栏杆,凭栏眺望。
远处,云暗天低,烟雾弥漫。
映入她的眼里的是海面上停泊的几艘日本军舰,有如几条奄奄待毙的伤鲸,被滚滚的波涛无情地撞击着它们伤痕斑驳的躯体。
附近的马路,人来车往,喇叭声和叫卖声混杂在1起,使人听来十分烦躁。
1辆轿车驶进王公馆的院子停下,丽尼正欲看清走出车门的人是谁,却又听到电话铃响,只好抽身离开阳台,走进大方去接电话。
“喂!王公馆……呵,太君您好!我是丽尼。他……他不大舒服……在,在家……欢迎您来!……嗯。”
丽尼心里1颤,扔下话筒,王9天已经圆睁怪眼,像庙堂里的泥塑金刚站在她的身旁。
“暖,您不舒服,怎么又走出来”丽尼腰肢1摆,挨近王9天身上,娇滴滴地为他整理衣领。
“高老7呢”王9天的声音沙哑,像敲响了1面裂了缝的铜锣。
“您吩咐的事情,我已交带他出去办了。”
丽尼讨好地说:“宪兵部的东村大佐来电话,问你在不在家,我说你身体不大舒服。他说等1会要来呢。”
王9天脸色阴沉,两片厚嘴唇紧闭,似乎没有听丽尼说的话,而在想着别的什么事情,她深知王9天的脾性怪僻,常常翻云覆雨,不易捉摸。
这阵子,不知道什么原因使老家伙不满意了。是因为自己跟东村大佐来往过密或是高老7那方面出现了什么破绽
丽尼心神不定,很想找些话来讨好王9天,无奈1时又找不到。
正在踌躇,高老7从楼下跑上来,向王9天鞠了个躬,双手呈上1张名片:“9爷,下面有个从广州来的何先生求见。是‘广通商行的经理,又是您老人家的亲戚,说是有很重要事情找您商量。”
王9天接过名片,看也不看1眼,随手扔在办公桌上。
“什么亲戚”丽尼拿起名片看了1眼说,“外甥何世俊,这不是大姐家的俊仔吗”
“我只有1个外甥,不是俊仔还能有谁烂泥扶不上壁。”王9天从来都不把生意人放在眼里,冷冷地说了1句。
“哎呀,人家当经理了,又是从远地来到这里,你总得见1见嘛!”丽尼转向高老7,“高副官,请何先生上来!”
高老7走后,丽尼又继续说下去:“不看人面看佛面嘛。你不是说,小时候大姐对你很好吗,现在人家的儿子来了,你连见都不见,那怎么说得过去呢!”
其实,王9天早年也很喜欢何世俊,很想栽培这个聪明、机敏又生得英俊的外甥。抗战前他当团长,有1次在大姐家见到世俊,就向大姐提出让世俊跟他当个上尉随从。
但何世俊自命“清高”,宁愿去当小学教师,也不领舅舅这番美意。从此,王9天便认定俊仔不识抬举,是1堆扶不上壁的烂泥。干脆撒手不问,只当他没这个外甥了,现在他又来干什么
王9天正在忖度外甥的来港意图,尤林挽着皮包,走入大厅。
“舅舅,您好!这位是舅娘吧”尤林谨慎而又彬彬有礼地说。
“啊,是的。你就是俊仔啦……”丽尼想说下去,被王9天打断了。
“从哪里来呀”王9天冷冷地问。
“这次路经广州,专程来看望舅舅。”尤林说,放下手上行李,仍然拘谨地站在1旁。
“哎呀!当经理了,还记得舅舅、舅娘!”丽尼堆着笑脸。
“相貌堂堂,1表人材,是个经理相呀。”丽尼说着,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把尤林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好象要从他身上找点什么似的。
“妈妈好吧”
“妈妈前年去世了。”尤林低着头,避开丽尼那双妖冶的眼睛。
“大姐死了你怎么不给我来个信”王9天的语气缓和得多了。
大概是大姐的死触动了他的感情。
“她老人家去世的时候,我也不在她的身边。”尤林解释说,似乎也感到内疚。
“你老是那么东奔西跑,像个无头苍蝇!连妈妈也照顾不好,还有脸来见我!”
王9天摆出长辈的架子教训外甥:“这些年又搞些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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