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去师部了。刚才来了电话,改了地点。”韩澄洙说。
“哦什么地方请参谋长先生指示明白,我好开车。”尤林问道。
“用不着,走吧。”韩澄洙不明不白地说了一句,就向帐篷外面走去。
尤林和崔亮对望了一眼,跟在韩澄洙后面走出帐篷,来到摩托车旁边。
原先招呼他们进帐篷的那个伪军参谋也从里面走了出来,向林子深处喊叫了两声。还没等尤林和崔亮弄清是怎么回事,林子里突然亮起了两道炽白的灯光,随着响起发动摩托的声音。
不一会,两辆双轮摩托车开了过来。有一辆摩托的后座上,还骑坐着一个胸前横挎着冲锋枪的伪军士兵。在伪军参谋指挥下,这两辆双轮摩托一辆往前,一辆往后,把尤林和崔亮这辆三轮摩托车夹在中间。
很明显,这是护送韩澄洙去开会的警卫兵。
这一下,使尤林和崔亮都感到意外。一个联队的参谋长去开会,竟要这样严密的保护。这除了说明敌人被游击队多次袭击引起的惊恐心情之外,还使尤林和崔亮隐隐感觉到,这里面还有着另一个重要的,与韩澄洙所要去参加的紧急会议有关的原因!
韩澄洙在三轮摩托的船形车斗里坐定之后,伪军参谋就叫崔亮坐到前头那辆没有警卫兵的双轮摩托上去,自己却骑坐在尤林背后的车座上,对尤林说:“开动吧,跟着前头的车走,要小心点。”
尤林一踩油门,摩托车的发动机立刻吼叫起来。
敌人这样的安排,又是一个意外,这就使得梁寒光和崔亮不能在一起,完全处于敌人的武装监视之下了。
尤林暗暗冷笑了一声:“不管你玩什么花招,只要你出了葫芦口,一到了陡坡上,都得落网。”
他让摩托吼叫几声,缓缓开动了车子,跟着前头的双轮摩托车离开了山腰间的树林子。
但是,前头那辆摩托车开下山坡以后,没有朝通向敌人师部的那条公路走,却忽然拐了个弯,经过山谷东边的口子,开入了另外一条比较小的,显然是草草修筑起来的公路上。
尤林朝旁边的韩澄洙看了一眼,这时,后面的伪军参谋立刻大声说:“不用问,跟着走好了。”
情况突然变得严重起来,由于改变了行驶路线,就不能经过游击队和侦察员们设下埋伏的地点了。这样一来,不但没有可能在陡坡附近按计划抓住“老狼”,甚至向战友们打个暗号都不可能了。
这个情况的出现,是他们同老金队长在事先研究中完全没有估计到的。
尤林意识到现在,他同崔亮已经陷入了一个非常复杂和危险的处境里。
在朦胧的月光下,他的神色变得非常严峻,两柄剑眉倒竖起来。他咬紧嘴唇,声色不动地握住车头双把,紧跟着前头的摩托车疾驰起来。
在一段凹凸不平的陷泥路上,尤林的车子赶上了前头那辆双轮摩托车,车灯正照在崔亮的背上。
崔亮转过身来,大声地向尤林说:“吆喝,这条路咱们没来过,道儿不好走,要多加小心啊。”
尤林听得出崔亮话里的话。他会意地大声回答说:“放心吧,咱们一定把参谋长先生平平安安地送到该去的地方。”
摩托车在新修公路上开了一阵子,转入了一条大公路,向西南方向驶去。
尤林以一个老侦察员的敏感,立即判断出这就是周良才他们牵走敌人摩托车队的那条公路。但是,在这条路上开了一程以后,头前的摩托车又转入了另一条山间小公路,在狭窄的。崎岖不平的山腰路面上弯弯曲曲地行驶着。
月光照在公路下的深沟里,只见黑森森一片,不知有多深。
一阵夜风吹过,峭壁上和深沟里响起一阵呼啸的松涛,使得这条半山公路显得格外险恶。
“注意!慢一点!”每到一个拐弯的地方,尤林身后那个伪军参谋就紧张地喊。
前方,一座光秃秃的悬崖突然挡住了去路,山腰公路在悬崖旁边笔陡地下降。
摩托车开到这里,车头朝下,车尾向天,就像失去控制似的向山下深渊方向滑去。韩澄洙双手死死抓住车斗前边的扶手,生怕从车斗里跌出去,伪军参谋紧紧握住梁寒光坐垫后面那个橡皮拉圈,惊惶地小声喊着:“慢!慢!!”
公路到了突出的悬崖底下,一个急弯,又陡然上升。
这是个非常险恶的地段,稍为疏忽一点,摩托车就可能随着惯性,坠落到深渊里去。在雪亮的车灯里,尤林看到,就在陡下陡上的急转弯处,有棵小树长在临渊的路边上,小树上钉着一块木牌,上面赫然画着一个骷髅头和两根交叉的骨头,旁边是一个巨大的,令人吃惊的惊叹号。
他沉着地开着车,从小树旁边拐了个弯,又开始爬坡,车上两个伪军官这才透了口气。
“他妈的,这不是路,简直是魔鬼的爪子。”伪军参谋望望头顶那块凌空悬垂的大石崖,声音发颤地说。
坐在船形车斗里的韩澄洙,虽然一声不响,可是不止一次地用手绢揩着额头上的冷汗。显然是由于恐怖,这个被称作“老狼”的敌联队参谋长的鼻孔里,不住地发出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声。
“是个装腔作势的怕死鬼!。”尤林脸上掠过了一丝冷冷的,难以察觉的微笑。
他加大油门,摩托车吼叫几声,又开上山腰公路。
大约半个钟头以后,公路终于转入了平地,摩托车从树木蓊郁的山坡上驶下去,开进一个朝鲜村庄,刚开到村头就遇到一个美军岗哨。
那个米国兵命令摩托车停下来,又向跑上前去的伪军参谋咕噜了几句什么。
那参谋回过身来说,米军只准韩澄洙和他两个人进去,摩托车和伪军士兵一律不得入内。
“在这里等着。”伪军参谋对尤林说了一声,就跟着韩澄洙朝村子里面走去。
双轮摩托车上的三个李伪军士兵都下了车,如释重负似的舒了口气,站到一起闲谈起来。尤林却从船形车斗底下翻出一个小扳手,蹲在车旁,好似检查什么部件似的把车身的铁器敲得“嗒嗒”响,可是眼睛却注意地观察着这个笼罩在朦胧的月光中的,充满着神秘气氛的朝鲜村庄。
崔亮取出一包“釜山”牌香烟,这是他从那个死了的伪军警卫兵身上搜出来并特意带着的,给那三个伪军士兵一人递了一支,又拿出一支来,走到尤林身边。
“怎么,这米国造又出了毛病啦”他把烟递给尤林,一边用懒洋洋的声音说,也在车旁蹲了下来。
“是啊,对这个家伙,得想点办法。”尤林也用懒洋洋的,不经意的声音回答说,一边仍用扳手敲着铁部件。
嗒······嗒······
“这是什么地方”尤林小声问。
嗒!嗒!嗒!
“好像是清风洞,这里从前没有漂亮军。”崔亮眼睛望着黑沉沉的,寂静的村子,也小声地回答。
“回去的路上找机会……”
“对!得先把警卫车甩开……”
嗒······嗒······
那三个李伪军对于忙着检修车子的尤林和崔亮并不关心,他们取出打火机,打着了火,嘴里衔着崔亮送给他们的纸烟,凑到火苗上去吸燃。
没想到,那个米军哨兵却气汹汹地跑过来,又骂又嚷,不住地用手指着一间小茅屋。伪军们明白了,这是不准他们在外面抽烟,就忍着怒,低声地咕哝着朝茅屋里走去。
“他妈的,只晓得到老子们头上来鬼叫。赤色革命军的飞机还没有来,就怕得象个鬼。”
跟崔亮同一辆车的那个伪军驾驶兵,一个矮个子伪军中士冷笑着低声说,又向尤林和崔亮这边高声招呼:“吆喝,上里头去,里头保险呢。”
“你去看着他们,这里我来。”尤林朝那几个伪军歪了歪脑袋。
“好,小心。”崔亮点点头,站起来,同矮个子伪军中士一起走进茅屋里去了。
一进屋,他就嚷嚷“太热”,把整个身子往门槛上一蹲,用衣襟扇着风,挡住了伪军的出入。
现在,摩托车附近,除了那个木然站在村口路边的米军哨兵以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人了。周围一片寂静,连前沿上隐隐传来的冷炮声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尤林偷偷地朝那个米军哨兵望望,那哨兵戴着船形帽,穿着短袖子的翻领军服,身上什么标记也看不清。
可是,他愈来愈强烈地感觉到,意外的情况迫使他们来到的这个地方,很可能就是那支秘密地从黄陵洞转移到新地域的美军“眼镜蛇”炮兵部队。
而且,“太极狼”联队参谋长正是担负着什么与“眼镜蛇”有关的新使命,连夜到这里来接受米军顾问或炮兵部队司令官的指示的,这里面一定有着极其重要的新情况。
想到这一点,尤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这是师首长多么需要的情况啊,如果他不能战胜眼前的复杂处境,把这条“老狼”抓回去,那么他就不配做一个赤色革命军员,不配做一个志愿军的侦察兵,辜负了师首长和游击队战友们的期望。
他甚至觉得,崔亮同志蹲在茅屋门口,正拿一对严肃的眼睛在望着他,好像在说:“战友,这里包给我了,我掩护着你哪,你可要沉住气,赶快拿出办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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