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们一个跟一个,采取适于长距离的蛙泳,一会钻进水里,一会冒出水面,象海鸭子似的自由自在。
《挺进报》的一位记者兴冲冲的拿出照相机,“卡察”“卡察”地抢了两个镜头。
孙参谋长笑道:“全师面临大海,有一部分同志思想还没解放,对大海还有恐惧心里。其实大海也没有什么可怕,水排的同志们就做出榜样来了嘛。”
“所以,首长指示我们发一篇水排的报道。”
“宣传他们的什么呢”
“值得宣传的太多了,光这两张照片,就挺鼓舞人的。
依我看,就是要宣传他们不怕大风大浪的思想。他们二十天前还是直上直下的秤砣,靠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虎劲,学游泳,识潮流,看风向,人人脱去几层皮,取得了今天长途武装泅渡的成绩。怎么样,秀才,我瞎参谋这个主题思想能不能贴上边儿”
“参谋长这一说,我这篇稿子的主题就出来了。”
“我可是个外行。”说着话,游泳的队伍已经靠近了,他回头唤道:“警卫员!”
“有。”
“把酒瓶子打开,人一上岸就得喝,天这么冷,一泡俩三钟头,早凉透腔了。”
警卫员跑过来用牙嘎崩嘎崩地把十几瓶古井酒瓶盖子咬开,清风一吹,散发出醇厚的酒香。
说话之间,水排已经靠上沙滩。
尤林带着全副武装、朝气勃勃、浑身滴水的队伍走上来。
看到迎上来的孙参谋长,尤林喊了声“立定”,啪地一个举手礼:“参谋长同志,水排完成武装泅渡,请你指示。”
“大家先喝几口酒,暖暖肚子。”
说着,他从警卫员手里接过酒瓶和搪瓷碗,走到洪顺海面前。
“小洪同志,二十天来你们兄妹俩手把手地传授技术,为解放海门立下头功啊。”
说着,倒上半碗。
“干!”
顺海拿出渔家的豪爽,接过碗,咕嘟咕嘟一饮而尽,然后用冻裂了的手背抹了一下嘴,说道:“过去穷苦渔民穿不上棉衣,为了御寒,用换地瓜米糊口的一点小鱼小虾换回半碗酒,饿着肚子灌下去,那是苦酒!今天翻身得解放,为了解放家门口的海岛,喝酒御寒,这是甜酒。”
“说得对,等解放了台湾,我们用大海碗捧起高山族的三蛇酒,军民同庆。”
“那就更甜罗。”
队伍解散了,虽然有参谋长站在一旁,但大家抡起酒瓶子来照样无拘无束。
唐鸿烈抓过酒瓶子,使劲咋唬着:“好家伙,这回可是猫咬驴,逮着啦。”
说罢,把瓶嘴往冻得发紫的嘴唇里一塞,兜底一气灌下小半瓶。
胡子拉茬的老班长陈德奎呷了一口,看着酒瓶上的商标,考起古来:“排长,你知道这古井酒有啥讲究”
“啥讲究~喷香!”
“这可是八大名酒之一,当年曹操煮酒论英雄,喝的就是这种酒。”
“英雄是论出来的英雄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谁是英雄,谁是狗熊,海上见。”
尤林听他口气那么粗,心里就不大舒服,怕他喝多了胡诌,说道:“老唐,这酒后劲大,喝几口暖暖肚子就行啦。”
“今天参谋长亲自给咱开了戒……”
没等他把话说完,陈二虎说道:“排长,参谋长哪个禁令还禁住你啦”
“不管怎么说,从来没影响执行任务吧”
“不过也好险啊,你忘了,有一次我跟着你在敌区镇子上活动,你一气吃了两只猪蹄子,喝了一瓶子二锅头,出门你就一脚高一脚低地扭秧歌,召来一群看热闹的。你还双手叉着腰,搞了五分钟的演说,‘唉,老乡们,蒋某人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啦,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趾头了……”
“那话没错吧。”唐鸿烈反问道。
战士们哈哈哈地笑了。
“话是没错,就是调儿叫人受不了,舌头都是硬的,你还直说没醉。再说那是啥地方我赶紧把你拉出城,溜了,你看玄不玄。”陈二虎揭了排长的老底。
孙参谋长也笑了,他喜欢战士们这个欢乐劲儿,部队在艰难困苦面前保持着嗷嗷叫的虎羔子劲头,才有战斗力嘛。
侦察兵们喝完酒,凑到孙参谋长面前。
这个说:“首长,什么时候给我们任务哇”
那个说:“在望远镜里看到敌人拆民房,心里真气闷,首长,你下命令吧。”
孙参谋长说:“你们的思想,技术到底练得怎么样了刚才看了武装泅渡,下面看看战术动作,怎么样”
“中!”战士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陈德奎把还没抽完的半袋烟磕掉,把烟袋、火柴和烟口袋一起装进一个洗净晒干的猪尿胞里,用细线绳扎上口,往腰里一掖,说道:“我们这个组先出个丑,有了差子,首长和同志们只管敲打,我们好改。
孙参谋长笑着用手指指猪尿泡顶起来的那块衣角:“下水烟袋也不离身”
“嘿嘿,休息一袋烟,过活神仙。要是游泳当中在哪块礁石上歇会脚儿,没有烟怎么熬”
一个战士说:“首长,我们班长一天不吃饭没啥,一天不抽烟可不行。”
“好吧,既然这么重要,在水里带烟,今天也算个操练项目,要是进去水,就算失败。”
说罢,陈德奎带着一个组,下海表演潜游。
上岸时小报记者掀起他的湿衣襟,看看掖在底下的口袋,伸出了大拇指,就势卡地按下了快门。
接着,便是下一组表演。
陈二虎说:“诸位首长,我们汇报汇报在海上吃饭。”
大家爽朗地笑起来。
有人问道:“吃饭也算战术动作”
“是。”
孙参谋长说:“这个战术动作也不是一件小事情,在一片大海里,可不象在陆上那么自由,万一被落潮卷到外海,就得随着涨潮游回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软丢当,一落一涨两个潮水十二个钟头,不吃饭可不行。”
经孙参谋长这一解释,发笑的同志才弄明白了。
战士下水后一律踩水前进,每人从腰间解下一个手绢包,打开露四个煮熟的鸡蛋,两手举着在水上进步,一个个不慌不忙,齐刷刷地露出半截胸脯,边踩边吃,细嚼慢咽,悠然自得。
下一组是水上射击!
清脆的枪声惊起五只海鸡,它们“呱呱”叫着,凌空而起。
唐鸿烈两眼向上一瞟,说道:“我给首长们弄一盘下酒的海味。”
说罢,他一下子潜游出三十米外冒出来,抹去脸上的水珠,抽出匣子枪向上一甩,叭叭叭叭叭,五只小海鸡从云端里照直栽下来。
“啧啧啧,这枪法多神。”有人这样赞叹着。
“小意思,凑凑热闹。”唐鸿烈把胸脯挺得高高的,提着海鸡,走上来,甩打着枪管里的水,说。
尤林一直不声不响地站在旁边,战士们的成绩他看到了,但他也看到了少数同志在欢天喜地中表现出来的大咧咧的劲头,特别是大老唐。
他想让大家头脑冷静下来,于是说道:“我们水排思想上,技术上离实战要求还差得很远。我来给首长和同志们汇报汇报抢滩动作。这个问题我们还没解决,正好请大家点拨点拨。”
说着,他指了指屹立在风浪中的房子大的一块礁石。
孙参谋长看着时隐时现的浪牙礁,问;“你准备带领侦察组登上那块礁石”
“是,参谋长。”
孙参谋长眼眉一皱,眼光继续在那块险石上打转转。
作为在刀光剑影中度过二十年的老战士,他懂得攀登这样礁石的战术意义。在海门岛金沙港,在台、澎、金、马,在数以百计的敌占岛屿的周围,有许许多多这样的狼牙礁,因为它险,敌人以为无法攀登,放松注意力,这正是我们登上敌占岛屿的非常好的跳板,但攀登这样的礁石太危险了。
孙参谋长自语道:“难度很大呀。”
尤林说:“昨天夜练我们试验过,一个也没上去。光会游泳,上不了敌岛也不行。今天风浪大,正好抓住机会练练,碰了钉子就总结教训。另外,我们水排对自己能吃几两干饭也有了点数。”
孙参谋长很理解尤林的意思,点了点头。
扑礁训练开始了,洪顺海划着船把尤林、唐鸿烈、陈二虎等送到离礁石五十米的地方,抛了锚,面对高耸在惊涛骇浪里的狼牙礁。
这狼牙礁有房子大小,参差不齐,由于长年的风吹浪打,无棱无角,可上面长满了拳头大的海蛎壳,张着数以干计的利刃。
那重重海浪,象发了狂的猛兽卷上去,轰地一声炸响,浪沫拍空,礁沉海下。眨眼之间浪峰回撒,礁石又复出海面,停几秒钟,下一重浪头又卷上来了。
如此返复不已,不分昼夜。
第一名,陈二虎向礁石游了出去。
到礁石跟前就失去了自制能力,随浪漂来漂去,刚抓到狼牙礁的前缘,身体离礁石顶端还有老大一截子,浪头托着他哗地撤下去,他双手都被海蛎壳划成了“血茄子”,弄得筋疲力竭,撤回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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