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她也认了出来,她的面容比前些年苍老了许多,此时眉眼带着怒气:“呵!一群踩低捧高的东西,六殿下再怎么样都是龙子,竟然敢这般克扣月粮!”
江南把她的脑袋按了回去,低声问她:“难不成这里便是六皇子的寝宫?”
她也有点茫然,毕竟她就去过六皇子的寝宫一回,那时候六皇子也没带她来过这边。
“或许是吧,那两个宫人她是识得的,就是六皇子身边的一个陈嬷嬷和太监小安子。”她向江南解释道。
江南依旧摊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然后拽着她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陈嬷嬷和小安子被她们两个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大跳,小安子更是大喊:“有——!”没等他喊出声,她便眼疾手快的点住了他的哑穴。
陈嬷嬷倒是比小安子镇定多了,目光来回在她们两个人身上扫视着,看到她们手里的母鸡时愣了愣,有点迟疑的问:“你们是谁?”
……
将事情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后,陈嬷嬷和小安子都有点发愣。
江南咳嗽两声缓和气氛,然后把手里拎了半天的母鸡交给了陈嬷嬷:“这是她们在大厨房逮到的,陈嬷嬷可以拿去煲汤。”
她也将手里的鸡交给陈嬷嬷拿去宰了,然后松手解开了小安子的哑穴。
小安子又重新可以说话后,表现得很兴奋:“司空公子,没想到真的是您!”
她好笑的点点头,问:“六殿下呢?”
陈嬷嬷手里拿着两只母鸡,朝她们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公子还是进屋说吧,这里虽然平日只有老奴和小安子走动,可是万一有其他人进来就麻烦了。”
小安子也是连声附和陈嬷嬷的话:“对的对的,两位公子不妨进屋。”
她和江南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来了一句话:这可真的是歪打正着了。
陈嬷嬷让小安子领她们去前厅,自己便退下去宰鸡了。
临走时对她作了个万福:“六殿下能得司空公子这般朋友,老身甚是欣慰。”
她侧身避开了她这一礼,道:“陈嬷嬷言重了。”
小安子给她们上了两盏茶,看得出来他对她的突然到访十分开心:“六殿下还天天与奴才念叨着公子您呢,还以为不会见面了,待会殿下醒来看见您,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江南此时换下了那身沾着鸡毛和油烟味的外袍,她这才发现这人那件黑色外袍里面还有一件白衫——比她除了里衣就这一件脏兮兮衣服好多了。
她不禁有点郁闷,这人自己多备衣裳都不告诉她一下的。想到这,她瞪了他一眼,却被正默不作声的在喝着茶水的江南无视掉了。
小安子又给她们端来了一些小孩子的零嘴,她见他还想去拿东西,便拦住了他:“小安子不用了,这些东西够了。你说六殿下此时还没醒吗?”
小安子依言收回了脚步,点点头回答:“是啊,六殿下自从司空公子您离开了好知房以后,就也不喜欢去上课堂了。还是前段时间顾小公子告诉殿下,好好读书就可以再见到您,殿下才肯好好上课的,这不,殿下还养成了每晚背完一首诗才肯歇下的习惯。”
说到这,小安子皱了皱眉,向她请求道:“但是奴才见殿下每日都那么晚睡,委实心疼的很。司空公子待会您劝劝殿下可好?殿下最亲近您了。”
她听着小安子这般说着,有些心酸,这个微不足道的请求自然应承了下来。
一直默默喝茶的江南突然开口了:“小安子公公,方才她与司空两人好似听到了六殿下的月粮被扣了”
江南一提起这个话题,她便看见了小安子原本高兴的脸上变得愤恨:“可不是大厨房那帮该死的管事!这个月明明只给了二两猪肉,竟然和奴才说那就是一个皇子的月粮了!”
闻言,她和江南都叹了口气。
深宫里弱肉强食,六皇子身后既无母家,本身心智又残缺,不得皇上喜爱,被人欺负也是必然的事情。
她安慰小安子:“莫气,那些人作恶多端,迟早会有报应的。今日她们拿来的这两只鸡应该够六殿下吃上几天的了吧?”心里却是暗自庆幸,多亏了江南做出把母鸡带走的决定。
小安子自小在六皇子身边伺候,那不晓得她的这番话只是安慰罢了,却也跟着转移了话题:“够了够了,都足够六殿下十日左右的吃食了。奴才见这天色也差不多了,得去看看六殿下起来了没有。两位公子在这稍坐片刻。”
她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她和你一起去吧。江南你在这等着就好。”
“嗯。”江南对她的安排并无异议,从怀中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本书,翻开书页细细的看。
她:“……”这人天天怀里揣着书的吗?
小安子带着她去六皇子的寝房,看着与她记忆里并逐渐重叠的景物,她向小安子问出了方才就有存在心里的疑问:“原来芳华殿竟是在大厨房这边吗?”作为一所曾经宫妃的宫殿,现在一个皇子的居所。坐落于这样的一个位置似乎太不合理。
“司空公子有所不知,”小安子领先她半步引路,他似乎有所为难,思索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六殿下的母妃,本就是宫女。这事奴才也是听陈嬷嬷偶然间提起过,虽然原本芳华殿的小主出身低微,但是却也是颇得圣心的,并没有坊间传言那般。可是再怎么……皇后娘娘也不会安排一个这样身份的小主居住在多好的宫殿里头。”
此时约莫是辰时末巳时初,晨光比她和江南刚刚动身的时候明亮了许多,颇有些亮眼。
早晨有风。小安子的声音带着太监特有的尖细顺着清风传入她的耳朵:
“奴才五岁进宫,六岁便被安排在六殿下身边伺候,至今已有十余载。陈嬷嬷告诉过奴才很多关于六殿下的事情。奴才不曾见过六殿下的母妃,只知道那位已逝的小主是贵人之尊。是因为生下六殿下那天难产所以没了的。陈嬷嬷是那位小主的贴身宫女,在那位小主过世后,身边的宫人走的走散的散,只有陈嬷嬷一人留了下来,一直照顾着六殿下。其实奴才也不懂为什么皇家能这般无情,竟无人愿意将六殿下放在膝下抚养。”
说到这,小安子笑了笑,眼里带着嘲讽:“奴才是自愿进宫的,因为家里没有粮食吃了,进宫可以每个月得些月俸,可以让奴才的爹孃过的好些。她娘当初哭着不愿让她进宫当个阉人,司空公子您瞧,平民百姓家的父母都这般爱惜自己的孩子。皇家贵人竟薄情到这般。后来因为六殿下总是学不会说话,三岁了走路都不会,陈嬷嬷去央求了皇后娘娘,才有太医查出来,六殿下竟是心智残缺。这下,让原本有些膝下无子的娘娘小主们更加弃了抚养六殿下的心思。”似乎察觉到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小安子闭了嘴,不再说了。
有麻雀落在屋檐上叽叽喳喳的叫着,她听着小安子的话,一时间沉默了。
比起自己之前见到的,小安子所说的话让她心下更为震动。原来,她下定决心要守护的六皇子殿下处境真的十分艰难。若不是有陈嬷嬷和小安子在旁照顾着,也不知道是否能……活到现在。
……
“司空公子,前头便是六殿下的寝房了,还请您在外室稍等,奴才伺候殿下起身。”小安子指着小路尽头那间屋子,对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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