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张书鹤已经断定,杜夫人是自尽的,但因为芷兰的话,还有老夫人的坚持,杜夫人的尸体和杜仲一样,被带回了洛阳府衙,等到天明,由仵作再次验尸。
贺境心领着贺影心,带着张满,朝着他们住的客院走去。
张满此时十分精神,“贺大师,你说,那杜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那个芷兰,看到的女鬼是真的吗?还是她在说谎,可是她又为什么要说谎呢?还有那位杜引章少爷,他真的是外室子吗?当初那个外室真的回来寻仇了吗?这一切,又和谢家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说起来有点不地道,毕竟几条人命出来了,但她的确比较兴奋,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前排的参与人命案子诶!
在张满看来,贺境心真的很厉害,这么厉害的人,一定也能很快解开这一桩桩的杀人案吧?
然而——
“不知道。”贺境心非常真诚地摇了摇头。
张满:……
张满:“不可能!贺大师你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不知道?”
贺境心:“因为我是假的相师啊,在一切找到确切结论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可能真的有鬼寻仇,可能是真的自尽而亡。行了,很晚了,先睡觉,有什么明天再说。”
贺境心说着,打了个哈欠,“影心,好好睡觉知道吗?”
贺影心乖乖地点头,“好的。”
于是三个人,各回各的房间。
贺境心回到主卧,宋钺还没有回来,她也懒得等他,她脱了鞋上了床,闭上眼就睡着了。
而此时的宋钺,正陪着杜引章坐在夜风里。
看着沉默不语,遭受了很大打击的好友,宋钺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含之,你奶奶说的也未必就是真相,一切都还没有定论……”
“我以前,因为我的名字,被同窗嘲笑过,我出身商贾之家,又有这样的名字,根本没有人和我做朋友,先生也看不起我,不喜欢我,认定我这样的人,将来不会出仕。”杜引章的声音低沉喑哑,“但那时候我不在意,我总能把自己哄好,因为父亲家人是爱我的,他们为了让我活下来,才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他们这么说了,我就信了。”
宋钺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宋钺并不擅长安慰人,他好像就没有这种技能。
这种时候,若是贺境心在这里,只要她愿意,大概能够舌灿莲花的把人哄得眉开眼笑。
杜引章也并不是想要有人回应自己,他只是想将堵在心上的那些东西发泄出去,“我没有想到,原来就连这个被同窗嘲笑,一度让我很自卑的名字,都不属于我,我的人生根本就是偷来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杜引章说到这里,低低笑出声,只是笑声带着惨然,“怪不得母亲不喜欢我,谁会喜欢一个外室之子,这个外室子还直接害死了她的女儿。随锦,我活到二十五六,才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这真的太好笑了。”
宋钺想了想,几乎是绞尽脑汁地开口,“但是含之,你平安长到这么大,无论是什么身份,你爹总是为你着想的。”
他不说还好,说了,杜引章的心上更难受了,“是啊,为我着想,呵,为我起含之这个字,他就连替我起这个字,都是在算计我,他希望我宽恕什么,希望我原谅什么?”
杜引章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他现在真的很痛苦,“我现在有些庆幸,当初父亲要给我定亲的时候,我说我还未考取功名,暂时不成亲。他也就没有继续替我张罗。若我娶妻生子,如今我外室之子的身份被挑破,我又有什么颜面去面对他们,这样也好,我如今孑然一身,不需要背负更多的罪孽,不需要再对谁不起……”
宋钺听杜引章这么说,心上也不好受,“含之,在一切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要这样想,说不定最后查出来并非如此呢?你放心,我好歹也是做过大理寺少卿的人,而且,我夫人很厉害,当初左相之女众目睽睽之下被碎尸,这样棘手的案子,我夫人都破解了关键,这一次她一定也可以的。”
宋钺越想越有信心,“老夫人也说过,当初杜家那盆让家族起死回生的牡丹花,来历并不干净,倘若当初真的是你爹欺骗了你娘,用了不干净的手段,那这一切的罪根也在他身上,你别想这些,你没有那么重要,说不定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呢。”
杜引章:……
神的没有那么重要!
杜引章:“我知道了,谢谢随锦你安慰我,安慰的很好。”
下次别安慰了。
杜引章:“我已经好了,回去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宋钺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吗?不需要我再陪你待会儿吗?”
杜引章:“不用了!真的!我真的好了!”
宋钺:“好的,那你也早些歇着。”
宋钺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客院。
贺境心已经睡着了,宋钺站在床边,看着几乎是横在床上,占据了大半张床的贺境心。
贺境心难得的,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搞死了左相,替父亲报了仇,一直在心中念念不忘的心事了了,贺境心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无法入眠,就算睡着了,也总会惊醒。
宋钺看着贺境心的睡脸,他伸出手,有点想拍醒她,但是想起贺境心那可怕的起床气,他的手最终落在了被子上,他替贺境心把踢到一边的被子盖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在床边躺下,拉起被子盖住自己。
宋钺闭上眼睛,正要睡觉,却在这时,贺境心翻了个身,同时一蹬脚,本就贴着床沿的宋钺,直接被踹下了床。
宋钺:……
宋钺怒了!
宋钺捂着屁股站起来,眼神满含怨气地看着贺境心,“贺境心!你给我起来!”
宋钺声音充满怒气,只可惜他的怒气有限,因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很怕把对方真的吵醒,但是他又实在很生气,“我告诉你!下次再把我踹下去,我就……我一定要好好修理你!”
宋钺小声骂骂咧咧地揉了揉屁股,重新躺回了床上。
宋钺几乎一夜都没怎么睡,第二天一大早,宋钺就挂着两个黑眼圈,盯着贺境心。
贺境心睁眼就看到了宋钺这副怨气冲天的样子,有点莫名其妙,“你一大早的,谁惹你了?”
宋钺高冷地哼了一声,扭头就出去了。
贺境心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杜家的下人已经准备好了早饭,虽然家里的当家人和当家夫人都没了,但老夫人还在,家里少主子还在,客人不能怠慢。
饭桌上,张满和贺影心还有福伯,都时不时地看宋钺一眼,实在是这人一脸憔悴,眼下挂着黑眼圈,像是浑身被榨干的样子。
吃完了早饭,福伯偷偷拉着自家少爷到一边,劝解他要克制一点,虽然新婚燕尔,但还是要有分寸的。
福伯说完,感叹着少爷长大了,说不定很快要有小主子了,然后就开开心心的下去了。
留下宋钺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钺转身去找贺境心,他昨晚上才和杜引章拍着胸脯,把贺境心吹上了天,今天自然是要追着贺境心问一问,谢家和杜家的人命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凶手是如何杀人的,又到底是不是和二十多年前,杜家拿回来的那盆牡丹有关系。
贺境心此时正坐在桌前,张满和贺影心已经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宋钺到了之后,占据了桌子剩下的位置。
而此时,桌子中间,已经铺开了一张大纸。
贺境心的手,在纸上点了点。
“先把时间列下来,老夫人说,二十五年前,杜家陷入危机,杜仲带回一盆花后,解了危机。”贺境心道。
张满抓着毛笔,在白纸上列下了贺境心说的线索。
宋钺盯着张满手里的笔,心里无端有点不舒服,就像是原本属于自己的活儿被人抢了一般。
贺境心:“同年,杜仲的外室生子,带回杜家,导致杜夫人早产,后来那孩子没养住,杜家没有给外室之子新的身份,而是顶替了那个早产的孩子。”
张满一手簪花小楷写的非常漂亮,看着就十分的赏心悦目。
贺境心:“二十二年前,当今登基,谢家家主夫人崔婉琼嫁入谢家。”
贺境心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指了指二十五和二十二中间的位置,“这里,记,二十三年前,谢家老家主纳妾花氏,大半年后,花氏染天花而亡。”
贺境心顿了顿,看向张满,“你可知,宫中谢贵妃,是何时入的宫?”
张满还真知道,她好歹是左相之女,背过氏族谱,宫中几位主子的来历和大概情况,她也都是背过的,“谢贵妃是二十三年前成为太子侧妃的,据说,谢家本是奔着太子妃的位置去的,但当时的太子,也是如今的皇帝,他不愿意,说要替自己的太子妃守孝,硬是只给了侧妃之位。”
贺境心又让她在二十三年前的那个位置,记下了谢贵妃入宫。
张满写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说起谢贵妃,我倒是记起来一件事。”
张满曾经还是傅棠的时候,皇帝给她和赵承溶赐婚,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和赵承溶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关系,母亲真的把她保护的很好。
她害怕自己做不到秦王妃,就把宫中几个主要的主子都查了一遍,尤其是当时育有皇子的几位妃子,其中就包括了这位谢贵妃。
“谢贵妃入宫的时候,先帝已经病重,她献花有功,献的还是姚黄花王,龙心大悦,身体竟然大为好转,有宫中的老人,还记得那时候的事,都说谢贵妃是靠着一盆花上位的。不过因为过去太久了,皇帝后宫没有皇后,最高的位分就是两个贵妃,所以也没人敢说贵妃的闲话,这事儿便嫌少有人知道了。”张满说到这里,眼睛亮晶晶的,“会不会是这样的,当初杜家得到的花后,和两年后,谢家谢贵妃献出去的花王,是同一个人养出来的,就是杜引章的母亲?”
张满这话一出,大家都很震惊,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宋钺想起在谢家看到的那个荒废的院子,“会不会这个人,就是当初谢家的那个妾,就是谢老家主的妾室?”
张满:“这样的话,整个过程是不是这样的,杜仲遇见了一个美人,这个美人很厉害,养出了一盆魏紫花后,他为了杜家,起了歹心,欺骗了对方的感情,还把对方关起来养成外室,花也要人也要。杜家靠着这个翻了身,自然会引起其他有心人的注意,谢家就是这个有心人,作为世家,谢家的图谋可就大多了,他们想要太子妃之位,毕竟花王献上去,她不就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妃了吗?”
“谢家查到了杜家那盆花的来历,并且找到了那个美人,并且制造了难产暴毙的假象,偷偷把美人带走了。谢家控制了美人,让她培养花王,毕竟杜家已经献上了一盆花后。”
“在美人献花之后,她就不需要存在了,于是她就天花没了。”
张满说完,充满期待地看着贺境心,“贺大师,你说我推理的对不对?”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17_117889/223265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