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黑暗被击碎,晨曦跟着第一抹照样彻底苏醒。
陈虎勾着那黑衣人的肩膀从前面巨大的山洞里走了出来。
陈虎冲着贺境心略微点了下头,贺境心仍然还是那一副我是主子心腹你们都得讨好的我样子,“行了,忙了一整夜,这是第一次,我替我们逍遥大人巡查。”
黑衣人心里白眼翻上了天,大概是贺境心这样子太欠打了,黑衣人真的半点都没有怀疑她在胡说八道,“您辛苦了,还希望您回去之后,替我向大人美言几句,如今我也是大人的信徒了,将来我们一起替大人效力。”
贺境心挑剔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很嫌弃,黑衣人心里骂骂咧咧,但手上动作倒是不含糊,抠抠搜搜地掏出了一块表面都发黑了的银子塞到了贺境心的手里。
贺境心掂了掂分量,不甚满意地收了起来,“行吧,你叫什么,我要是方便,就帮你在大人面前提一嘴。”
“我叫吴勇,您可千万记得啊。”黑衣人见她收了银子,倒是松了一口气。
“你们这儿回大人的山头,怎么走?”贺境心皱眉问道,“这可真够远的。”
黑衣人道:“没办法,这里安全,您跟我来吧。”
黑衣人说着,转身在前面带路,贺境心几人跟了上去,那黑衣人并没有带他们到来时的那条路,而是七拐八绕的拐到了另一个山洞入口,一路往下走了好一段,前面隐约传来了水声。
“你们顺着这条暗河一直向前就能回去了。”黑衣人说着,一脸期待,“不如让我和你们一起走吧,如此,也能提前见见我们大人。”
“不必,我这也是第一次替主子下来巡查 ,这就带你回去,主子会怎么想。”贺境心不悦道,“行了,你回去吧,下次我来的时候,会带你去见主子的,别的不敢说,让你在主子跟前行走还是没问题的。”
黑衣人闻言虽然失望,但听到贺境心后面的话,脸上又露出了期待之色。
那暗河中,放的却不是船,而是一张竹筏,那竹筏上还有好几根粗麻绳在上面,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黑衣人依依不舍地目送那几个人上了竹筏,竹筏顺水而下,他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消失,随后冷呵一声,骂了一句狗仗人势的东西,随后开始忧心忡忡起来,这上面的人争权夺势,可千万不要影响到大业啊,他还等着混口汤喝呢。
外面虽然已经天亮,但暗河之中却还是很黑,竹筏一开始还算平顺,水面也还算宽阔,这仰天山的地下暗河之中的水量很大,这些水本应该流出去,滋润田地,可是却因为某些人的一己私欲,这些水被人为的困在山中。
这些水的用处,贺境心这一趟走下来已经弄得很清楚。
这些水积存在溶洞之中,将各个溶洞连在了一起,便于他们运送矿工去挖矿,而等到那个矿洞被挖干净之后,为了不让矿洞坍塌,下游的水脉支流会再堵起来一些,水位上升,自然就会将空掉的矿洞填满,如此,山体便不会坍塌——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这些水的用处,在这山中可太大了。
在山下救命的水,变成了山中野心之人的登天路,垫脚石。
这才是那些石柱阻断水脉支流的真正意图。
“小心,前面有个陡坡!”花明庭耳力极好,他听到了前方湍急的水声。
几人这才知道竹筏上的那些粗麻绳是干什么用的,几人死死地抓着麻绳,麻绳被固定在竹筏上,紧接着,前面水面忽然变窄,水流变得十分湍急,张满没忍住,喉咙里的尖叫压不住了,混在哗哗奔腾的水声里,倒也没有那么明显。
贺境心抓着绳子,竹筏在水中急速前行,有一段冲出了地下暗河,顺着水流一路向下,在黑暗中待的久了,阳光有些刺眼,但好在这只是短暂的光明,水流很快又转入了地下,穿进了另一座山的山体之中。
张满根本不想去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从竹筏上下来的,她嗓子都喊哑了!
看着那竟然没有被冲散架的竹筏,张满不由得赞叹,这竹筏扎的可真好啊。
“咦,这里怎么有点眼熟……”张满愣了一下,他们此时身处溶洞之中,张满觉得这里有点眼熟,但是又有那么点不确定。
“因为这里我们来过。”贺境心道,“你仔细抬头看看。”
张满仰起头看了一眼上面,山顶上有些孔洞,阳光从洞里照进来,倒是把溶洞照的亮了不少。
张满:“这里……这里不是我们发现逍遥仙用来装作天外飞仙的那个洞吗?可是我怎么记得那个溶洞比这个矮一些啊。”
“因为水位下降了。”贺境心的看着山壁上被凿出来的向上的台阶,“溶洞里的水原本没有我们昨天看到的那么高,是慢慢地升上来的。”
山壁上的台阶,已经被水侵蚀出了很多孔洞,由此可见这些台阶泡在水里的时间至少一两年有了。
“走吧。”贺境心说着,踩了上去,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张满却有些不解,“水位为什么会下降这么多?这又不是海水,还有个潮涨潮落。”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那些堵住水脉的石柱被拔掉了不少吧。
之前张满说,宋钺混到了难民堆里,现在想来宋钺的目的,怕就是要带着那些难民去搞事情,比如拔掉那些石柱。
贺境心拾级而上,快要走到最上面那个台阶时,她看到了白色的衣摆。
贺境心仰起头,看到了坐在台阶上,默默看着她的逍遥仙。
四目相对,一高一低,空气变得十分安静。
张满趴在花明庭的背上,正好奇贺境心怎么停下来了,正要开口问,就发现了最上面那层台阶上坐着的人。
一身白衣,额头上点着莲花印记,眼睛明亮,像是藏满世间风霜,又像是纯粹剔透如新生。
“逍遥仙。”张满下意识地叫了出声。
安静被打破,逍遥仙缓缓转开视线看向张满。
贺境心注意到逍遥仙的衣摆已经被水汽浸湿,这溶洞里湿气非常重,想来逍遥仙应该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你在这是等我们?”
“是啊。”逍遥仙应了一声,“比我预料的,要晚了一些。”
逍遥仙从台阶上站起来,“走吧,这里很快就要有人来了。”
就算是她,能把人支开一夜已经是极限了。
逍遥仙领着几人一路往前走,出了溶洞,外面却有个斗篷人等在外面,贺境心看了一眼,这人竟然是王大郎。
王大郎见到贺境心,没有上来打招呼,只是冲她点了下头,他在前面引路,就这么引着几人,一路爬上了另一个山头,绿树掩映间,藏着一个亭子,贺境心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亭子上龙飞凤舞写着望月亭三个字。
“大人,这里我们已经清理过了,不会有人来。”王大郎说着,又看了贺境心一眼,之后缓缓地走了下去。
站在亭子里,可以看出去很远,这种开阔地能眼观四方的地方,的确适合说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贺大师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的用意。”逍遥仙站在亭子边上,静静地看着贺境心,“也应该……知道了这座山上藏着的秘密了吧。”
“为什么透露给我?”贺境心反问,“你想让我救你?”
逍遥仙却摇了摇头,“与其说是想让你救我,不如说是想让你救一救这山周围成千上万的百姓。你看到了,这山已经被挖的千疮百孔,赤铁矿已经快要挖完了,等到这里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你觉得等待这些人的会是什么?”
贺境心看着逍遥仙,看着看着忽然笑了起来,“对于一个亲自拉他们下地狱的人来说,也会生出怜悯之心吗?”
逍遥仙沉默了,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因为贺境心没有说错,很大程度上来说,这些村民是因为她而上山的,她编造了一个谎言,拉了这些人下水。
可是——
逍遥仙叹了口气,“如果我说,我这么做的目的是在救他们,你信吗?”
贺境心没有说话,逍遥仙自嘲一笑,“也是,换做任何人都不会信的吧。”
贺境心一直在观察逍遥仙的表情,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很高明的骗术大师,她能够忽悠这么多百姓,五体投地跪拜她,山中那些矿工真情实感的信任她,她说的话里面,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我在下面的时候,有个第一批来这里的人告诉我,他们的主子是大胤战王,是真的吗?”贺境心忽然问。
逍遥仙愣了一下,她没料到贺境心不接茬,并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而是直接甩出了另一个问题。
“是,大胤战王姬衍,乃是前朝末帝的胞兄,前朝还没有覆灭之时就有不臣之心,谋划着造反。”
“胶东道这一带曾经是他的封地,只是还没有等他动手,前朝就乱了起来,他那时候趁乱,洗劫了胶东道不少世家的钱财,等他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也要趁乱世而起时,当今已经联络了关陇一带的世家,以势如破竹之势,一路打到了胶东道。”
“战王当时的集结而来的那些兵马没有经过战争的洗礼,最终战败,他只能将自己搜刮来的那些钱财,就地藏入柿子沟,他在那一战受了很重的伤,他狼狈躲入这山里,捡回了一条命。”
“当时先帝带来的人,并不知道仰天山的特殊地势,他们只搜了山,却不知道山里面四通八达的藏着很多溶洞。”
“战王错过了夺天下的时机,大晋建国之后,他很不甘心,他认为这个江山是他的,他无论如何也要夺回来。”
“等等。”贺境心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前朝已经亡了三十多年,这位战王是末帝的胞兄,算算年纪,岂不是七十古来稀了?”
认真的吗?
受过重伤,本身就对寿数有损,再加上劳心耗神,这位战王真的能撑到现在吗?!
这个年纪了还心心念念要造反,是打算拄着拐站上战场吗?
“是七十六。”张满忽然插了个嘴。
贺境心想起之前自己在下面忽悠那位叫吴勇的黑衣人时,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的说,逍遥仙和战王起冲突,夺了战王的权,如今是逍遥仙胜了。
“战王……真的还活着吗?”贺境心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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