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州县衙内,骆修远一脸激动地看着古大夫,他紧紧抓着古大夫的手,眼圈都红了,“您刚刚是说,我舅舅的眼睛,有可能被治好吗?”
“撒手撒手撒手!”古大夫嗷了一嗓子,这才将此时热血上头的骆修远的理智拉了回来。
骆修远看着古大夫被自己抓红的手,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就是太激动了,您的意思是,我舅舅的眼睛能治好是吗?”
“哼。”古大夫瞪了骆修远一眼,“我几时说过能治好?”
骆修远急了,“您刚刚不是说……”
“我刚刚是说,我现在有了新的思路,或许能够改善他的眼睛状况。”古大夫没好气地打断骆修远的话,“我可没说能治好。”
花明庭所中之毒十分霸道,溶于血中,游走全身经脉,细小的经脉很多都坏死了,若非古大夫想办法将这些毒压制住,花明庭的情况只会更糟糕,他之所以还活着,完全是因为他身体里的异毒并不算多,比起花想容来说算很少的。
古大夫这两天和那位巫医聊的挺好,巫医很多手段听起来十分荒唐,甚至很多操作在古大夫眼里就是愚昧无知,但不可否认,岭南这一代的巫医能存活这么久,那么多百姓愿意相信他们,这些巫医还是有一些压箱底的真本事的。
今天他再去找巫医切磋医术之时,恰好有个寨子的巫医上门拜访,向这位巫医匀一味药,三人闲聊时,古大夫说起异毒之症,寨子来的那位巫医就说起来,他们寨子里有个人,曾经中过毒,症状与古大夫说的有几分相似,古大夫当即来了兴致,拉了那巫医细细聊了大半天。
“花小子毒中的太久,已经损伤的已然不可逆转。”古大夫叹了口气道,“那寨子里的巫医说,他们寨子里中毒的那人,如今还活着,巫医是将那人中毒之处的所有草植全都带了回去,一样一样试了,才把那人救回来。”
骆修远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猛地瞪大眼睛,“是了,自古以来,相生相克,毒物边上必定就有克制毒物之物。”
“不错。”古大夫点头道,“当初花家盐矿因为异石,被花家主废弃封存,那里生长的草木也因为异石之故,长势异常,那些草木长在异毒之中,有毒性,但自身一定也带有解毒的功效。并且,与异石共处时间越长的,效果越好。”
骆修远顿时激动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古大夫却摆摆手,“不急,这些还只是我的猜测,我已经与那位巫医约好,明日去他们寨子一趟,我须得亲眼去看看那中毒之人。”
骆修远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花明庭身体里的毒,一直是个隐患,他不喜欢花明庭处于随时都可能毒发生亡的危险之中,如今花家只有花明庭一个人,他前半生过得坎坷,全家死的只剩下他一个,若是他也没有了,那这世界上,花家存在的痕迹就会很快被抹去。
当然最主要的是,花明庭是他的家人,他希望他的家人,长命百岁的活下去。
“古大夫,我也想跟您一起去看看。”骆修远道。
古大夫:“不成,那寨子排外的很,我都是借了大夫的身份,才让那位巫医破例带我回寨子,带上你肯定不成的。”
骆修远本还想再争取一下,但想到若是因为他的坚持,惹怒了巫医,最后古大夫也去不成,那就很不好了。
骆修远正纠结呢,福伯驾着马车,已经停在了县衙后门外。
去的时候是五个人,回来的时候加了赵承溶和赵承礼两兄弟。
因为这两人并不是罪犯,并不能关入大牢,福伯在县衙后院寻了一个空屋子,暂时将两人安顿下来,只等贺境心那边弄清楚最后的谜底,就要带着两人上京,将赵长生八岁到死之前的全部经历,公之于众。
事情好像陷入了胶着之中。
贺境心原本以为,能从那两兄弟口中得到更多的线索,现在线索的确是得到了一些,但对于未解的那一部分,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贺境心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觉。
一定还有什么地方被漏掉了。
贺境心以前非常讨厌那些不安分的碎片式信息,连不成线,乱七八糟,杂乱,漂浮在她的脑海之中,怎么都不能安分。
但现在,那些信息全都很妥帖的去了它们应该去的地方,如此安静,若是换做以前,贺境心一定很高兴,并且会毫不犹豫睡个爽。
贺境心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识海之中。
她的大脑犹如一座巨树,根部是她最初的记忆,之后生长开来的枝丫,蓬松的树冠,随如今树冠已经膨胀到几乎遮天蔽日,因为这两年她去过太多地方,见过太多的人,所见所闻所听所思,全部都汇聚在大脑之中。
贺境心盯着那棵大树,她上前一步,抬起手,开始拆解那些规规矩矩交缠在一起的树枝。
这些记忆是单独拎出来的,有关于贺从渊的,在贺境心看来,他是一切的源头和核心,他身上关联着赵长生的过去,又勾连着他的未来,甚至赵长生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可能就是贺从渊。
贺境心一点一点仔细去翻查那些记忆,然后她在查看到玲珑骰子的位置时停了下来。
玲珑骰子是苏芷的所有物,后来顾岑宴提及,那是他做的。
当时贺境心认定贺从渊一直在寻找黄雀,是因为顾岑宴就是黄雀,而那枚骰子就是贺从渊留下来的,并且让逍遥仙帮忙查一查骰子,逍遥仙查出来那骰子和青州的地下赌坊有联系。
在得到这些线索之后,好像自然而然地就可以推断出,当初贺从渊是受苏芷所托,将骰子还给已经成为黄雀的顾岑宴。
骰子,黄雀,苏芷。
这三者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
但,真的是这样吗?
井中观天,以为天就是井口大小的圆形。
那如果爬出井,就会发现天不是那个样子的。
曾经只有那些线索,所以得出那样的结论,但如果再加上之后查到的这些呢?会不会发现曾经以为的逻辑闭环,有可能是错的。
贺从渊当初听从温沅的指令,带着云梦令,护送赵长生去温家族地,之后,贺从渊以云梦令的最后一个请求,带走了温觅,他们走了许许多多的地方,最后回到了温家族地举行了婚礼。
赵长生留在了那里,以为会安稳一生,然而十二年前,赵长生却从温家接到的消息得知,他娘温沅当初并没有死,而是被养在洛阳行宫,而温沅的存在暴露了,最后被人害死了。
赵长生知道这件事后,写信给了贺从渊,他想要去查一查温沅的死因,找到杀死温沅的凶手,贺从渊接到信件之后,不得不去,他是赵长生的隐侍,他如今能活着有妻有子,是因为赵长生和他娘温沅。
贺从渊留下了身怀六甲的妻子和女儿,接了赵长生去洛阳,在洛阳查了一圈后,又前往洛阳——说起来,贺从渊会潜入谢家,多半是这个时候查到了温沅的死,谢家并不干净,他是想去搜寻线索的。
贺从渊一定是和赵长生去的长安,并且还救下了苏芷,因为贺从渊和温觅提起苏芷的时候可是用的“他们”。
贺从渊回家之后,也一直在查温沅之死,他应该有暗中联络其他隐侍,有没有效果不知道,但那之后,贺从渊经常出门。
然后事情就来到了贺从渊离开家,山匪下山,最后害的温觅难产而亡的时候,贺从渊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状态十分糟糕,告诉贺境心,她有一个身体羸弱,据说必须当女儿家养到十岁的弟弟。
再之后,贺从渊的信就多了起来,有查当初山匪背后之人的,也有查黄雀下落的,还有让逍遥查玲珑骨骰的。
贺境心盯着记忆搭建成的巨大树冠,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宋钺被贺境的巨大动静,惊醒了,他忙抬手将贺境心护在怀里,“怎么的,有贼人来了吗?”
贺境心一把拍住宋钺的脸,微微的刺痛让宋钺彻底清醒了,“你怎么还不曾睡觉?昨夜一夜都不曾睡好,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现在睡觉吧。”
“宋钺。”贺境心阻止了宋钺往下躺的动作,“错了,我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宋钺错愕地看着贺境心,不过很快表情就缓和下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人生这么久,谁能保证不犯错。”
贺境心手微微用力,把宋钺的嘴巴按得嘟起来,“如果你不知道黄雀就是顾岑宴,也不知道知道苏芷和顾岑宴之间的关系,你想找黄雀,也想查玲珑骰子,会是为了什么?”
宋钺愣了一下,“找黄雀,可能是想从对方口中知道皇帝的真实情况?”
贺从渊离开了皇宫,并不知道那之后具体都发生了什么事,世人眼中,皇帝妻子和孩子都出事了,重新娶妻生孩子也是必须的,更何况当时到处都在术后,皇帝对王家嫡女就是皇帝的心头真爱,鬼知道曾经爱妻爱子的皇帝会变成什么样。
贺从渊是暗卫,看多了宫廷秘辛,自然也不会把皇帝想象的太好。
“那调查骰子呢?”贺境心又问。
宋钺这次想了一会儿,“查骰子的主人从何而来,有什么渊源,甚至也可能是想顺藤摸瓜找到骰子的主人,他以为的主人是苏芷!”
“就是说,你爹我的岳丈,可能是想通过苏芷,弄清楚赵长生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贺从渊找玲珑骰子不是为物归原主,而是为了找到苏芷!
“他真正想找的人是苏芷。”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没有证据直接证明苏芷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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