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梁亲自带着执法人员来查封塑料厂时,苗培龙正在去往江州市区的路上,这时他接到了蔡金发的电话,对于蔡金发的求助,苗培龙这会显然爱莫能助,不是他压不住乔梁,而是他不能在这时候公开冒头,否则他很容易被人诟病,正如乔梁所说,大家恐怕还真会猜测他是不是收了塑料厂的好处。
车子到了江州市区,此时已是中午,苗培龙在来的路上已经给骆飞打过电话,所以到了市区后,苗培龙直接来到市区的开元大酒店。
苗培龙提前预定了一个酒店的豪华包厢,到了之后,苗培龙径直来到包厢,提前先将菜点好,至于秘书和司机,苗培龙让他们自个到附近找个地方吃饭。
苗培龙的秘书叫丁铭,是重点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刚工作没几年。
其实按照规定,縣处级干部是不配备专职秘书的,但在实际情况中,书记和縣长往往都有一名专职秘书,俗称跟班秘书或者拎包秘书,主要负责领导的材料准备、以及协助处理各种事务性工作等。
将秘书和司机打发走,包厢里只剩苗培龙一人,在等骆飞过来的功夫,苗培龙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张彩票看了起来,如果蔡金发在这就能认出来,这张彩票就是他送给苗培龙的那张。
拿着手中的彩票,苗培龙今天上午被乔梁搞地糟糕至极的心情也莫名好了不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对于多数人来说都是适用的,对于苗培龙而言,同样也是如此。
早在苗培龙还是刚踏入体制工作的一名小年轻时,也曾经有过梦想,也曾希望自己能够干出一番事业,能在体制里大展拳脚有所作为,虽说不至于成为一个流芳百世的好官,但至少也不能让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他要当一名清清白白、堂堂正正、为民请命的好干部。
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每当他怀着一腔热血想做点实事时,却往往经历了碰壁、被人刁难等难堪的场面,慢慢地,年轻人的锋芒和干劲逐渐消失,随着年龄一年比一年大,他的棱角也慢慢被磨平,心中的斗志也丧失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苗培龙开始有了为个人谋私利的想法,平时,除了涉及到个人利益的事他会努力去争一争,对于其他事,他渐渐有了得过且过的心态,没有了年轻时的理想和信念,没有了年轻时的锋芒和干劲,反之,多了些圆滑,多了些钻营,多了些利己的心思,除了努力为自己的官帽子奋斗,苗培龙现在已经找不到支撑自己的信念。
当官是为了什么?苗培龙也曾就这个问题深思过,年轻时,或许他会说当官是为了理想为了信念,但现在,再问他这个问题,他会说,当官,无非是为了让自己和家人过得好一点,无非是为了让自己和家人享受到一些特权。这一点有错吗?没错!至少苗培龙现在是这么认为的,辛辛苦苦在体制里摸爬滚打二十年,有了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为自己和家人谋点私利怎么了?他没付出吗?他没努力吗?
都有!他付出了,他努力了,他为组织奉献了青春,那他现在想为自己和家人谋取点好处怎么了?这是他应得的,甚至苗培龙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这就是像苗培龙这样信念塌了走上歪路的多数干部的想法,现在的苗培龙已经是思想上先堕落,在思想上彻底被糖衣炮弹击倒,只是他尤不自知。
拿着手中的彩票,苗培龙寻思着,这钱,他已经想好如何稳妥地收入口袋,他有一个亲戚,恰好喜欢买彩票,不说天天买,但也是隔三差五就会买几注的小彩票迷,苗培龙打算把彩票给对方,对外可以声称是对方中了奖,然后让对方去把彩票兑了。
唉!苗培龙轻叹了口气,自个做事也算是谨小慎微了,收个钱还要这么小心,像一些胆子大的,有的甚至直接开口向企业主要钱,苗培龙倒还没到那个份上,不过现在,苗培龙发觉自己的胃口也慢慢变大了,从之前收个十万八万就胆战心惊,到现在收个五十几万都脸不红心不跳,看来这种事果然是越干脸皮越厚,越干胆子越大。
默默想着心事,苗培龙将彩票收入口袋,蔡金发的这笔好处,他自然是领情,塑料厂的事,苗培龙现在不是不想出力,而是没办法公然表态支持,因为这毕竟是督察组点名的,苗培龙要是明目张胆冒头支持,那显然是不理智的,这节骨眼上,要帮也得暗中帮,但蔡金发那傻缺偏偏又把他的态度给露了出去,搞得他现在有些被动,也不 动,也不好在这件事上过分压制乔梁。
想及此,苗培龙一边骂着蔡金发,一边对乔梁又气又恨,这小子一来松北就没给他整出好事。
沉思着,苗培龙听到包厢外面有脚步声,连忙收起心神,果然,包厢门推开,进来的正是骆飞。
“骆书记,您来啦。”苗培龙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迎了上去。
骆飞轻轻点了下头,背着双手,官样十足地走到椅子上坐下。
“骆书记,中午要不要喝一杯?”苗培龙讨好地笑问着。
“那就整一杯吧,不过别喝多了,下午还得工作。”骆飞肚里的酒虫有点被勾上来,不由点了点头。
见骆飞答应,苗培龙立刻就张罗起来,从包厢里的酒柜拿出一瓶五粮液打开,他知道骆飞好哪一口,对方现在不喜欢喝别的,唯独就爱这五粮液。
“培龙,你今天来市里是有事吗?”骆飞看着面前恭敬给自己倒酒的苗培龙,随口问道。
“骆书记,没啥事,就是想过来看看您。”苗培龙笑道。
“哼,我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骆飞笑着抬手指了指苗培龙。
早在安哲在江州时,骆飞是不待见苗培龙的,但苗培龙后来主动靠了上来,又挺会来事,骆飞也就逐渐接纳了苗培龙,将苗培龙当成自己一系的人,现在看对方倒是越来越顺眼。
“骆书记,真没啥事。”苗培龙呵呵一笑。
“是吗?”骆飞抬了抬眼皮子,有些不信地看着苗培龙。
苗培龙见状陪着笑脸道:“骆书记,真没啥事,就是有苦没地方说,就怕您不爱听。”
“说来听听。”骆飞看着苗培龙。
“骆书记,市里为什么把乔梁调到松北縣来呢,唉,这个乔梁,简直是麻烦精,一来就搅风搅雨,当初市里要是把他调到别的地方多好。”苗培龙诉苦道。
“怎么,这个乔梁刚到松北,又干出啥事了?连你这个书记都叫苦连天的。”骆飞一听跟乔梁有关,眼皮猛地一跳。
“骆书记,您是不知道,这个乔梁简直就是愣头青,做事就是蛮干,一点都没有全局观念。”苗培龙无奈地笑道,接下来就将乔梁如何处理塑料厂一事给说了出来。
介绍完详细情况后,苗培龙道:“骆书记,您看看,像塑料厂这样的纳税大户,身为地方主官,咱不说偏袒吧,但总要多一些爱护不是?虽说塑料厂的污染确实存在,但人家也没说不整改嘛,但乔梁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要求人家关停,也不考虑塑料厂的实际情况,好像真要把企业搞倒闭了他才开心似的。”
“哼,你现在才知道这小子是什么人?这小子就是个目无领导、做事毫不考虑后果的混账。”骆飞恼道。
“骆书记,您要是不把他调到松北来就好了。”苗培龙苦笑。
“你以为我愿意啊?这事是郭市长起的头,其他班子领导也是同意的居多,我还能明着推翻多数人的表决结果不成?你也不看看,前些日子宣传系统关于乔梁的报道都快听得人耳朵起茧子了,这事还是省里郑书记批示的,我在这当口要是反对乔梁提拔,岂不是变相打那郑书记的脸?”骆飞没好气道。
“我倒不是反对乔梁提拔,只是咋就将他提拔到松北来呢?”苗培龙咂着嘴。
“谁让这阵子就只有你们松北縣的縣长空缺?这事要怪就只能怪盛鹏,他要是不出事,松北縣的縣长不就不会空缺出来了,最后倒是便宜了乔梁。”骆飞恼火地敲着桌子。
听到骆飞这么说,苗培龙忍不住心里嘀咕起来,心想之前要是你骆飞早点将松北縣的縣长人选定下来,不就没乔梁什么事了,结果你一直拖着,最后才会便宜乔梁。
苗培龙心里如此想,但他显然是万万不敢说出来。
收了收思绪,苗培龙正待说什么,这时候骆飞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来电号码,骆飞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朝苗培龙挥了挥手,示意苗培龙先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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