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冲击力袭来,她的手撑在窗棂上,方才稳住了身形。

    这一巴掌,苏廷贵几乎用了全力,而她硬生生地接住了。

    瞬间,半边脸颊火辣辣的疼,口中血腥味迅速扩散,耳鸣音犹如利器划过石板,尖锐刺耳,一波高过一波,令她头晕目眩。

    她头痛欲裂,缓缓弯下腰。

    “蔓儿!”门口处,传来一声疾呼声。

    门帘被掀开,林氏飞扑而入,顾不得地上破碎的瓷片会扎伤脚。

    她奔过来,扶住苏蔓蔓歪斜的身子,惊慌询问:“蔓儿,你怎么样?”

    她听闻女儿来了怡祥苑,不放心,便赶紧寻来。

    谁知,人在窗外,便听到屋内的巴掌声。

    她还是来晚了一步,“蔓儿,你不要吓娘啊!”

    她的呼喊声,沙哑而凄惨,激得苏廷贵更加的恼火。

    他手指苏蔓蔓,指尖差一点戳到她的眼睛里,“既回府,便安分守己,苏府赏你一口饭吃,还是够的。”

    “若你还处处惹事。六年前,我能将你送走。六年后,照旧可以。”

    此言一出,林氏的脸霎时惨白。

    她回望苏廷贵,眸色近乎绝望,一只手紧紧抓住女儿的手腕,宛若老母鸡护仔般,将人护在身后,“老爷,蔓儿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能如此待她!”

    她悲腔质问,眼前瞬间模糊了。

    “是又如何!”

    用力过度,掌心火辣辣痛,苏廷贵不自觉活动一下发麻打颤的手指,怒斥道:“她乃不祥之人,惯爱惹是生非,一回府便将苏府搅地乌烟瘴气,如今还伤了祖母与柳姨娘。”

    林氏自从搬去翠香院,他很少去。

    最近一次见她,还是去年中秋节。

    她在府中长廊拦住他,询问他能否将蔓儿接回来,问他是否有长子苏成武的消息。

    那时的她,面色惨白,眸中含泪,单薄的衣裙裹在身上,微微喘着气。

    一阵微风袭来,她整个身子摇摇欲坠,那命仿佛随时能随风而逝。

    她,苏廷贵的正妻,竟然是如此鬼模样。

    这样的正妻,霸占着主母的位置,让人指指点点,属实面上无光。

    可惜,他什么也做不了。

    此时,再见她清醒时的模样儿,苏廷贵眼眸中满是厌弃。

    面容枯槁,瘦得脸颊刀削般,一双眼仿佛坠入了深洞中,眼球突出,诡异地大。

    此时,她一脸伤心,眼眸泛泪。

    西施垂落,楚楚动人,令人疼惜。

    而她这副鬼模样儿,令人心底没来由地生厌,瘆得慌。

    “如此孽女……”苏廷贵瞪一眼林氏,冲着苏蔓蔓发狠道:“就该送去寺庙,伴青灯古佛一辈子。”

    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照进来,苏廷贵站在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斑驳的光影照在他的脸上。

    面容狰狞可怖。

    他怒斥之下,唾沫星子四处飞溅,细碎的小白点在阳光下,肆意地群魔乱舞。

    温暖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可林氏却觉坠入冰窖般,全身冰寒。

    一颗心彻底冻结住了。

    苏蔓蔓缓缓站直身子,目光透过苏廷贵,望向他身后之人。

    钱老夫人呆坐在软榻上,静静观望事态发展。

    这会,头也不疼,心口也不痛了,要死要活的劲头都没了。

    柳姨娘捧着受伤的手,微扬下巴,挑衅的眸光狠辣地瞪着她。

    那样野兽般的眸色,恨不得将她们母女一口吞下。

    适才惊慌失措,一直哭哭啼啼的苏娇娇,也收敛了哭泣,一脸幸灾乐祸地笑着。

    家人啊!

    这些人哪里是她的家人。

    分明是一群饥饿的狼群,恨不得此时扑过来,将她们母女生生撕扯活吞了。

    林氏仿佛被利剑穿心,痛得站不稳,“老爷,你怎能如此无情!”

    面对质问,苏廷贵冷眼瞅一下林氏,一字一句警告道:“若你还想待在府中,便安分守己,管好你的好女儿。若不然……”

    他冷冷命令道:“你们母女情深,便一起去寺庙守着青灯古佛,安度下半辈子吧。”

    林氏十六岁嫁给苏廷贵,他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过了几年你侬我侬的甜蜜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她生下女儿后,产后身体虚弱,一直病着。

    起初,他还时常来看她。

    后来,府里有了柳姨娘,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近几年,每次她病重时,他会来翠香院探望。

    一年也不过三四次。

    两人打个照面,客套的询问一两句,他便走了。

    她不怪他。

    谁让她的身子不济,伺候不了他。

    如此,两人的关系越来越淡了。

    可即便感情再淡,他们也有共同的子女,他们之间也有牵绊。

    无论她在府中受到多大的委屈,为了孩子,她能忍则忍。

    她唯一的希望,便是孩子长大,成婚,有自己好的去处。

    如此,让她即刻闭眼,她也心甘。

    可如今,眼前她的夫君,却恶狠狠警告她。

    要将女儿送去寺庙伴青灯古佛。

    他毁了她一辈子。

    他现在还要毁了女儿一辈子。

    这个男人,好狠的心啊。

    林氏的心仿佛被利刃划过,疼痛难忍。

    她张口想要反驳,想要呵斥,可张开的嘴,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每一次呼吸像是吞噬着痛苦,令她喘不上气来。

    她的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似乎想要抓住最后一丝温暖。

    可希望落空了,她奢望的世界一夕间崩塌,所有的色彩都变得灰暗。

    她想要逃离,可无论她如何努力,如何退让,似乎都无法挣脱这沉重的枷锁。

    林氏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眼角汩汩泪水滚落,留下斑驳的痕迹。

    “娘!”苏蔓蔓接住娘单薄的身子,伸手探脉。

    还好。

    娘是气血上涌,暂时昏过去了。

    她从袖口中掏出一枚舒心丸,塞入她口中,然后将人背起来,伸手擦了擦嘴角血痕,仰脸笑道:“我们拭目以待。”

    她转身,背着林氏出了门。

    那样挑衅的眼神,竟然没来由的令苏廷贵心头一颤。

    “老爷,您看那丫头,不知悔改,还胆敢挑衅您的威严。”林氏心中好不痛快,嘴上不忘火上浇油。

    她的忽然靠近,身上那股子监牢中的腐败腥臭味混合着血腥味瞬息而至,呛得苏廷贵不自觉往后退一步。

    眼神落在她染血的掌心,没好气道:“你的掌心不疼了。”

    柳姨娘怔愣一下,嘴巴一瘪,又开始叫喊起来。

    钱老夫人见此,也不甘示弱,哭哭唧唧地喊痛起来。

    翠香院,苏蔓蔓将娘背回屋,安置在床榻上。

    伸手,她摸着娘枯槁的脸颊,心疼道:“娘,您受苦了。往后,女儿再也不会让他们如此待你了。”

    “姑娘……”青鸾心疼地望着她,“你分明是可以躲 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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