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徐灿眸光越发阴冷,神色阴戾而戒备。

    灵修子的名字在外人看来是禁忌,但对于青云宗内门弟子来说却并不是什么秘密。

    灵修子,名柏霜,字淮安,为青云宗师祖青云子的关门弟子,弑神之战幸存下来的唯一弟子,师祖以身殉道之后,由柏淮安接受青云宗,对外称道号,灵修子。

    清净水却只是嘲讽一笑:“以身殉道……当真是道貌岸然、虚伪至极。”

    但他并没有与徐灿多说的意思:“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你师兄身上背负的东西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他只是暂时不知道你的心思罢了。如果你只是因为喜欢他,就要靠近他,就要让他也喜欢上你,那我还是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你到时候的下场,不会比灵修子更好。他们两个……”

    清净水叹了一口气:“那可真是不死不休的地步。”

    徐灿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他只听明白了一句话,清净水劝他放弃。

    “清长老。”徐灿正色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与我说这些,可能您与我师兄的关系也不一般。但既然您说了,我也要给您说一些话。”

    “我喜欢师兄这件事,他的确不知道,到现在您可能是除了灵修子以外唯一一个看穿的。我喜欢师兄,不仅仅是为了得到他的爱,我这条命是师兄救的,没有他,我活不到现在,他就是我的命,不管他有什么样的过去,有过什么样的人,我爱的都只是他本身,因为爱他,所以我可以接受他的一切,那本身就是他的经历,他的过去。正是因为这些东西,所以才造就了现在的师兄,不是么。”

    徐灿目光沉沉,声音却格外坚定:“如果喜欢一个人,却被对方过去的经历吓跑,被您这样三言两语就劝退,那叫什么喜欢。”

    清净水哪里还有半分内向腼腆的样子,他淡淡地瞥了徐灿一眼,哼笑道:“那你自求多福吧,祝你成功。”

    他漫不经心地搓了搓手指:“但你要是让他难过半分,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徐灿沉默半晌,抿嘴不言,有的时候,什么话都显得苍白无力,那就且看吧,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温鹤扬陪着梦云看了会儿杂耍,紧接着人群就开始骚动:“社戏来了社戏来了!”

    他回头去看,清净水和徐灿两人站在一处,分别拉着满星河还有梦秋,看见他望过来,都露出一个笑来。

    一行人顺着人流,来到了河边一处较为宽敞的观景区域。

    只见一批画舫游船顺着河面流水自上而下地逼近,开道的是两艘载着灯楼的船,那灯楼足有两层楼那么高,上头燃着琉璃灯火,无数烟花从天而降,好似从月中奔来,漫漫星火犹如金灯冲天,引得周围观众连连惊叫。

    紧随其后的是一众礼乐画舫,其上阵阵丝竹钟罄之声缭绕,簇拥着后面一个巨大的雕花莲舫,上头搭着一个五色莲花台,台上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白的人影身着霓裳羽衣,缀满青云图案,头戴金冠,宝石堆叠,面上戴着锦绣玉石面具,如同仙子降临尘世。

    而他身边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则手戴利爪套,脸上戴着黑色的鸦羽面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这便是青云庙会最著名的社戏——青云弑神,讲述的就是青云子以身殉道,诛灭魔神并且封印起来的故事。

    只见那黑衣人刚开始便翩然起舞,旋转腾挪间带着凛然煞气,周围上台的群演纷纷倒下,装作痛苦的模样,想必这就是魔族肆虐的场景了吧。那黑色羽衣人挥手振袖间,又是几个同样打扮的黑衣人跳上台来,一时间群魔乱舞,叫人头皮发麻。

    而后箫声急转直下,古琴拨弦之声也变得凛冽铮然,白色锦袍人犹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舞步敏捷有力,身体随着节奏快速转动,手中的长剑翩若惊鸿,眨眼间就把几个乱舞的黑衣人踢飞出台。

    “好!打的好!”周围的人群爆发出激烈的喝彩,这般场景平日里哪能见到,三个小团子更是看得目不转睛。

    那白衣人与最中心的黑衣人眨眼间便交手数个回合。黑衣人带着利爪手套,出招迅速,急如闪电,打出一道道残影,发出呼呼的声响,令人胆战心惊。

    但白衣人更是游刃有余,在挡了黑衣人数十下攻击之后,刹那间,男子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挥出一片耀眼的光幕,似繁星点点,自半空坠落,随即他长剑挥洒,绚烂如银龙,直直向着黑衣人刺去。

    一时间,周围的百姓们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一点点细节,这青云弑神的社戏是每年青云庙会的重头,来参加这庙会的,基本都是冲着这表演来的,据说要是能看上一回,那这辈子都算是此生无憾了。

    箫声与琴声相和,急促而紧绷,就像是围观群众的心一样。

    而变故就在此刻发生了。

    按理说本该是白衣人一剑刺中黑衣人,然后黑衣人缓缓倒下,白衣人随后作法封印黑衣人,最终两人同归于尽。

    可画舫里的乐声戛然而止,台上的两人却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有人发出疑问,不一会儿,人群就骚动起来,不明就里的观众纷纷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到底怎么了,不演了吗?”

    “怎么不动了,是出意外了吧。”

    “不是吧,十年一次,怎么就这个样子!”

    “亏我们听说出云镇的社戏最好看,千里迢迢跑过来想看个正宗的,怎么就这?”

    “就是就是,这段时间客栈的价格都翻了倍,吃的什么都在涨价,唉……”

    “……”

    话题越来越偏,就在这时,台上的两人动了,又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然而两人却不是继续表演,而是突然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两人身上喷涌而出,顷刻间就染红了台面。

    岸边的百姓不明就里,以为是他们编排好的节目,还发出了叫好的欢呼,还认为这一次的编排也太逼真了吧。

    下一秒,从两人身边,出现了一张青白的,微笑的脸。

    惨白的底色仿佛融化的蜡,简单的五官在平滑的表面组合在一起,像是一张诡异的微笑面具,这东西浑身上下都是青黑色的皮肤,四肢细长,而躯干又诡异地膨胀,随着呼吸,皮肤表面升腾起黑色的火焰。

    此刻他张大嘴,发出“桀桀”的怪笑,那大张的嘴里是两排密密匝匝的尖利牙齿,挂着刚刚从表演者身上咬下来的肉块,鲜血滴滴答答地直往下淌。

    一秒……

    两秒……

    三秒……

    人们终于反应过来了,尖叫、哭泣,各种声音猝然响起,巨大的恐惧在人群中爆发,人们开始疯狂地逃跑,然而为了看表演,此时的岸边是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即使是推搡挣扎也无法逃离这个危险之地。

    人群中不时有咒骂声传来。

    “魔族!这里怎么会有魔族!”有认识的人惊叫出声,高台之上的怪物似乎是听见有人认出他了,嗬嗬地笑了几声,对准那人就扑了过去,却被一只疾飞而来的茶杯猛然击中,惨叫一声落在了河里。

    温鹤扬收回手,将梦云梦秋还有满星河往徐灿身边一塞:“看好他们,这家伙是魂食魄,从不单行。”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看见一只,周围就必定会有十个以上。

    温鹤扬虽然对青云宗没什么好感,甚至每天都恨不得灵修子能突然暴毙,但真正面对魔族滥杀无辜,他发现自己还是难以坐视不理。

    “我去布阵,少宗主快去疏散群众。”清净水怎么说也是元婴巅峰,应对魂食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温鹤扬来不及多说,朝他点点头,便飞身朝着人群中掠去。

    “所有人,不要乱跑!”夹杂着灵力的一道声音传到每个人耳中,瞬间如洪钟震耳,让人安静了下来。

    温鹤扬站在方才河中的灯楼之上,白衣蹁跹,风华绝代,胸前白鹤栩栩如生,灵动秀美。众人望去,一时间竟忘记了逃命,呆呆地看着空中的仙人。

    “这是魔族的魂食魄,不仅生食血肉,还会啃噬魂魄,让人死后也无法轮回。这种魔物从不单行,这就意味着至少会有十只魂食魄在周围。我是青云宗少宗主温鹤扬,本宗长老清净水已去布置阵法,现在请大家不要慌乱,尽量聚在一起,方便清长老布阵,好将魔物隔绝在外。”

    他说着,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没想到这种时候,还得借着他最恶心的青云宗名头,才是最好使的。

    果不其然,听到青云宗的名号,众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大呼“青云宗万岁”,然后迅速地聚拢。

    镇上人并不多,只是街道狭窄,所以显得格外拥挤,当所有人都聚拢在沿河两岸后,统共也不过两三百人。

    此时河水一阵翻腾,方才被温鹤扬击落的魂食魄缓了过来,从水里一跃而出,青灰色的皮肤带着水珠,黑色的幽火形容恐怖。

    “师兄!”徐灿瞳孔紧缩,他知道温鹤扬心脉受损,修为跌落,甚至从他来到青云宗开始,就没看温鹤扬拿过剑。

    他的身体狠狠颤抖了一下,全身紧绷,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敲打着他的心脏,呼吸在这一瞬间彻底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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