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中,尘雾消散。
林末作仙人大抚掌,手掌之下,是半跪着的,毫无气息的尸体。
他看了眼七窍流血的古一通,随手再次用力,将其脑袋又深深拍进胸腔,见着血水飞绽,依旧没有反应迹象,这才放下心。
弯下腰,自顾自开始搜刮其身上的东西。
其身上别无长物,除了一枚空石戒,便只有手中戴着的银色拳套,其余或许有,但在激烈的搏杀中,都被销毁了。
此时的林末,将近六米的身躯,磐石般的肌肉上覆赤色鳞片,而色泽十分怪异,整体皮肤如都没有般,呈现一种红色的线条状,勾连成诡异的纹路,身上散发的高温,只是稍稍停留,地上便出现了黑色的灼痕。
恐怖的气场,站在那,方圆百米内,便鸟兽俱寂,一派安宁。
这是来自生命本质的压制。
如同大山深处的兽王,单凭气势便能号令群兽,使万兽蛰伏。
不知是是拥有青龙形态的缘故,他竟然也有了类似龙威的效果。
这样危险的形态,即使隔了数百米,依旧是芦子重等人心惊胆颤不已。
如此体型,如此威势,真的是正常立命高手能够抗衡的?
一时间,竟然呆在原地,没有立即过来。
林末显然没时间在意芦子重等人的感受。
此时他状态有些奇怪。
地煞凶变,算是戊土灵身唯一的一道秘术。
极致燃烧血液,提升灵身的运转速度,最终在体表凝练煞纹,短时间内,能极大增强武夫的力量,速度,以及穿透性。
而这个效果,又和使用者本身气血程度呈正相关。
或许在此传承体系中起承上启下的作用,只有将其修炼完成,才有资格继续上层次功法的修行。
因为其凝练的根本算不上灵身,称为煞身或许更合适。
修行者,除了忍受气血的亏空,还需要抵御体内积攒的黄玄之气的冲脑。
即使没有镜子,他也知道,此时其模样,想必不太受人喜欢,与世间主流审美不符。
不过其倒也与他比较匹配,随着时间流逝,他本身气血体魄便会自发成长,等到真正圆满到一定程度,甚至能够将此项秘术常态化,或者推演到更高层次
心中思索着,雷光闪过,加之白雾弥漫,将他身形遮掩。
数息后,便会恢复到原本两米出头的正常身高,与以往并不大不同。
只是施展地煞秘术后,身体自发会有高温辐射,倒是导致他原本的披肩长发没有了,变成了一个光头。
如此一来,光看外表,还真有点像个和尚,但冷峻的目光,又没有一丝慈悲之意,反而给人一种诡异的危险感。
他披上一件长氅,看着远处疾步走来的一派追随者。
持笔的芦子重,抱剑的钱一才,还有两个身材雄壮的大汉。
他没记错的话,应该叫王涛以及马金,拳脚功夫还行。
四人都是气血境武夫,其中芦子重与钱一才已经气血圆满,准备气机贯穿五脏,属于气血境巅峰。
只不过这在寻常县城里,已经算顶层人物的四人,眼里丝毫没有睥睨傲慢,反而看向林末的眼神更多的是畏惧以及敬佩。
“大人,四架马车有两架在方才不小心坏了”芦子重上前,躬身,“如今我们是丢弃一些物资,还是”
他眼神最为热烈,比起其他人恐惧感更少,说话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到身前的男子。
是的,他并不害怕,以这段时间的观察,只要他表现出自身价值,做好分内的事,不会有什么事。
而且,跟着林末身边,甚至真正踏足一些世间危险恐怖之地,见识强大奇异之人的机率更大。
对他这种人来说,吸引力不小。
“用这个装物资,轻车上路,后面尽量加快速度。”林末将随意地抛出一枚空的空石戒,丢给芦子重,淡淡道。
他看了眼,不远处,古一通已经覆盖了一层雪的尸体。
化尸水,特制熏香,正常的流程处理。
最后用劲力使地面翻了翻,将一切埋于尘土之下。
不过太过匆忙,终究只能稍加掩盖。
毕竟这方圆百米之内,满地的疮痍根本掩盖不了。
随后一行人直接急速离去,消失在重重树影之中。
方才那人提及古重文,想必是其族里或者宗门之人,前来报复。
虽然林末不认为短时间内,杀了小的,又杀了老的,会再来个更老的,但本着谨慎的态度,终归没有去赌一赌这未知的风险。
就在林末等人离开不久,数个身着黑衣,胸前标一鸟羽之人出现在了之前战斗的区域。
基本上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主战场,毕竟作为大周风翊,他们本就是侦察方面,情报打探的专业人士,而这现场又太过显眼。
“有点夸张了。”
为首一人,看着面前几乎被铲平,到处是地勾土壑的区域,有些震撼。
其前面,原本应该有合抱的树木,成群的灌丛,可通通没了,只是大片的空地。
“老大,有痕迹了。”
就在他惊讶之时,很快就有四处察看的队员,发现了情况,向他招呼道。
他走进,三个黑衣人围在古一通跪地身亡的区域,翻着土壤,不时倒入不知名的药剂。
“土壤是重新翻开的,虽然经过二次压实,但并未压全,而经检验,也有血迹成分,不知道是谁的。”
很快,一份简短的结论便总结出来了。
而没过多久,又发现了几处破烂的衣物,通过种种对照后,黑衣人们沉默了。
庆丰城衙门。
正在处理事务的周厚臣看完案牍之上的情报,同样微微失神。
看了眼百废待兴的庆丰城,街上已经有些人流了,比之以往,多了几分生气。
他叹息一声,大笔一勾。
很快,一份更为确切的简报便拟定了出来,造为数份,拖延一日后,分别往数地发去。
距离庆丰千里之外的宁阳县。
此时的小龙山,比起之前,原本鳞次栉比的木屋都几乎消失了大半,换成了青石搭建的石屋,来往皆是巡逻的普世教中人。
周遭山下,甚至树林都开辟出来,开始种植灵谷之类的作物。
远处,不时有一车一车的物资从山外运转而来。
若是换个地方,说是某个大家族的山中重寨也不稀奇。
看得出,普世教似乎已经打定主意扎根于宁阳,而周胜军方,不知是实力不足,抑或上面命令的缘故,采取了一种默许放任的绥靖政策。
山顶之处,竹林间,一处小筑之内。
一面容苍白,眉心处红印的男子,正赤膊于一方磨盘大的黑石上,磨砺一把尺长的青匕。
黑石色泽深沉,识货之人可以识得,其名为玄寒磨石,据传即使废铁烂铜,只有功夫深,也能磨出百煅之物的锋芒。
青匕两端皆开锋,清澈如绿水,看着便让人胆寒,足以见其锋利。
本就是利器,再以玄寒磨石打磨,说削铁如泥也丝毫不过分。
嗒嗒。
在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少许过后,一身材雄壮,犹如熊罴的壮汉走入院中。
他两条手臂肌肉格外的发达,与大腿一般粗,面容粗犷,腰负一酒葫芦,浑身酒气,看得出是嗜酒之人。
“沐天,喏,这是你要的寒流水,以及老毒物配制的灭毒囊。”
壮汉手一招,一透明玉盒以及米色香囊出现在桌面。
“有劳了,老铁。”
淋沐天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壮汉,站起身,揉搓了下有些冻僵的手掌。
拾起香囊与水盒,满意地点点头,缓声道。
寒流水,凝器寒藏锋之物。
也只有年轻时,欧冶家门下修行过数十载的炼器大师铁赤心,才能如此轻易地取出。
刺物丢在外界,换作普通炼器匠师,都得抢破脑袋。
铁赤心摆了摆手,示意没事,随后看着又在打磨青匕的男子,不由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奇道:
“我说沐天,此行,你是遇上哪个狠人了?不仅把左使给予的灵符用了,还让你嫉恨至今,舍得花费如此多的功勋,做这么多准备。
说句不好听的,没必要啊,真要是谁,咱几个哥俩,查好情报,直接并肩子上,岂不美哉?”
壮汉不以为意道 说着,扭开腰间的酒葫芦,咕噜饮了一大口,随后目露凝重,最终打了个酒嗝,这才满脸惬意。
淋沐天顿了顿,很想说不用,可看着关心自己的好友,还是停了下来,轻声道: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上次一行确实遇见一个难缠的人物。”
他眼里出现复杂之色:
“此人力量极大,天生一股子骇人听闻的神力,我从未见过如此力大之人,而体魄也极为十分强硬,横练功夫了得,就像块茅坑里的臭石头,寻常攻击甚至破不了体。”
“确实不好对付,这类横练莽子,就是这样,仗着身体好,经常莽过来莽过去的。”铁赤心一边喝着酒,一边深以为然点头。
“不过可以尝试以利器神兵破体,下狠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这群家伙,一般而言,身体笨重,耍些风筝手段也不错。”
他提出自己的建议。
淋沐天点点头,表示同意,这和他想的不谋而合。
继续补充:
“对了,此人还有一手神出鬼没的毒道手段,连立命武夫也要受影响,甚至以此闯下了不小的名堂,因此虽然境界不高,但诸般结合,一般立命武夫,根本不是其对手!
不过你放心,我早已做好了充分准备,上次只是我轻敌,这次,我不会输。”
淋沐天自顾自地说着,眼里洋溢着自信的光彩,全然没看见对座的铁赤心脸色越来越诡异。
“沐天你,你说的不会是那毒霸王林君末吧?”
铁赤心酒也没喝了,站起身子,脖子缩了缩,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拳头捏紧,有些紧张兮兮地问道。
“怎么了?”淋沐天点点头,问道。
看着有些反常的铁赤心,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他回来至今,可没提过那人的名号,老铁怎么知道的?
“其实我建议,有时候退一步,或许能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也净,有时候与人结仇,不必亲自动手,就那样负手而立,看他得势猖狂,看他失势惨死,其实更好”
铁赤心深吸一口气,轻声感慨道。
意有所指。
“老铁,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我俩什么交情,用不着拐弯抹角。”淋沐天轻声说道。
他站起身子,阳光照射下,是一副并不强壮,但精干的流线型体格,一看便爆发力极强。
铁赤心叹了声气,从怀中摸索出一张揉得有些陈旧的信纸,朝淋沐天递去。
淋沐天沉着脸接住。
信纸上大周官府特供,其上还有风翊情报组织的专属印章。
一封堪称绝密的大周情报,此时出现在普世教之地,其中含义,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淋沐天摊开纸,其上内容不多,寥寥数字:
‘大周齐光四十八年,二月十三,林氏少主林君末,于桑原山密地,击杀金沙郡古氏古重文,二月十六,又于槐回山击杀古氏血鸟手古一通!”
铁赤心叹了声气:
“血鸟手古一通早在三年前便气机贯彻五脏六腑,勾连眉心祖窍,意劲凝为实质,不折不扣的半步宗师,追上前去,想要为那古重文报仇,结果也送了性命,
听说被打死后,还以化尸水灭迹,全尸都没落着,可惨了。”
他语气唏嘘不已。
“你说他把那古一通打死了?”淋沐天一怔,两眼睁大,“你确定?”
那血鸟手古一通,即使他对上,胜负也不过五五开,那林君末能够将其杀死化尸,岂不是意味着
但不可能啊,他与其对过手,虽然实力强悍,但并未恐怖到这个程度,怎么会
“消息确定为真,由风翊发出,你不必怀疑真伪。”铁赤心叹了声气,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甚至应该高兴,那金沙郡古氏得到消息,吃了如此大的亏,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而那千山宗,原本便怀疑其宗内连重道人与其死有关,如今暴露实力,更是坐实了这一猜测,自然会继续出手,
等于你不需亲自动手,只要稍等时日,借这两方势力,便能灭一大敌,不是好事?”他迅速说出自己的想法。
主要怕淋沐天硬是要独自去寻仇,说不准,他老铁过段时日,便只得先去学学造坟的手艺了。
他见着沉默不语的淋沐天,摇了摇头,
“左使大人那边好像与大周有了某种交易,洛迦山那边允许对我们开放,教中下一步动作在那,你好生准备吧”
说罢便提着酒葫芦往院外走去。
“林君末”
淋沐天将手中青匕拿起,看着刃中的自己,轻声自语
林瑜县,大延山。
林末数人,却是终于到达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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