驷马坊住所。
天刚蒙蒙亮,一缕金光慢慢从天那边逼近,淡淡的晨曦穿透薄薄的雨,仿佛也不带有一丝温度。
林末自城外回来,便尝试了一宿的青华印修行。
这门印法确实很是繁琐,足足有近万个手法。
不过木瓶之上描绘得很是详细,再加上他武道天眼觉醒,记忆力大增。
所以至今,林末虽然还未完全熟稔,但也是完成了大半,要不了多久便能完成。
走出房间,他起身打了盆水洗脸洗漱。
虽然以他如今的体魄,正常而言不会有污垢自体内析出,也不用借温度刺激精神,但行走红尘之中,但看红尘之美,常人看似普通的日常,也足以抚慰枯燥的武道修行。
回到住所密室。
在找到完整的青华印后,处于植物人状态的黑佛教两人便被林末彻底了结了。
如今室内显得颇为空荡,除了一些必须保证活性的培育药草,以及炼药的一部分器物外,没有什么其他东西。
而在接下来的一些时间,他将把这些杂物通通处理一番,该丢弃销毁的丢弃销毁,该藏于空石戒的藏于空石戒,将属于黑佛教的一切掩埋。
毕竟在他通过整理赤身的遗物时,算是以一种更深切的方式了解了黑佛教这个教派的架构。
与一般的邪性教派不同,黑佛教更为可怖。
如果说普世教只是与历史上农民起义一般,扎根于玉州饱受战乱的贫苦百姓,表面上依然坚信的道义为‘普渡世人,太平无难’,那么黑佛教则是彻头彻尾的邪教。
其为教主摩迦于玉州所创,以黑佛经为主要经典,以‘黑佛摩尼迦’为其奉祀之庙宇神佛,早年通过医术为人治病,再通过劫富济贫来宣称反对剥削,敛财,主张平等互爱的学说观点,获得穷苦大众的拥护。
再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所收的座下十八护法罗汉皆入宗师,如滚雪球般,教内蹿出大量中坚高手。
这也便算了,毕竟玉州因战乱原因,此类教派多如牛毛,各地军阀四起,倒也正常。
最为可怕的是,由摩迦开创了各类血腥祭祀仪式,对外宣传为选派信徒前往寻觅黑佛摩尼迦,求得真正大成经文,以救苦渡厄。
于玉州时每下一城举行小祭,两城下一大祭,势力犹如滚雪球,但因其凶残的做法,被彻头彻尾打上邪教名头,与黄天教,普世教隐隐有些不同。
这也是为何之前淮州一些大城能接受普世教,黄土教宣讲教义,却十分抵触黑佛教的原因。
只是林末有些想不明白,如此情况下,黑佛教到底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由玉州海渡至淮州,甚至掀起了不小的声势,于淮平都安插了这么多暗子,多事之秋的。
只能说是多事之秋,其中牵扯到的隐秘,必将大得惊人。
不过天塌了自有高个子顶,他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官府周胜军,却是只用等事到面前,管自己看不看得顺。
至于对方所属之人,会不会根据赤身等人之死找上门来,林末却是并不担心。
若真有人敢找不自在,也不碍事,继续打杀了便是。
要知道穿越至此,从一个小药徒成长为一方威名赫赫的毒霸王,他靠的可不是能说会道,道理惊人,而是真正硬生生一拳一脚,破家灭族,真正打杀出来的。
将处理好这些杂事后,宝光寺的风声也渐渐透露了出来。
以寺内武僧江湖仇怨结束。
毕竟偌大的功德池破裂整修,以及当夜的狂暴怒吼瞒不了人。
当然,真正公开向大众宣称的,还是宝光寺不小心经受雷暴,导致寺庙修缮,而寺内讲经堂首座,普身恰此时寿命到限,圆寂升天,也算保全了宝光寺最后的颜面。
彻底放下心的林末便继续开始五脏境的修行。
同时也在熟练青华印的手法。这法诀类似于前世请神仪式中的结印,难度不小。
只能靠时间的累积熟练。
这也证明了新法的修行困难。
据赤身的日记本中记载,即使是偌大的黑佛教,真正能完成新法修行的也少之又少,大多是练至一半,结合自身情况辅修,达到境界突破的效果,还得承受不小的副作用,认真说来除了修炼速度快,并不比赤县武道好。
只是赤县之中,武道贵私,很多贫苦人根本接触不到高深真功,真法,两相不对,速成又没有门槛的新法自然吸引了一批普通人。
这也是为何黑佛教势力如滚雪球般的原因。
还好的是事后林末简单实验了一下关于天赋珠对法力修行的可行性,两者似乎却是不冲突,与修行赤县武道时一般无二。
少了他不少麻烦。
不然费尽一番功夫,也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自此,时间慢慢缓慢而坚定的流逝。
转眼便是十一月到了。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五脏之肝也修炼成功后,第四个脏器肺也顺利圆满。
而当四个脏器皆成功后,更是如给火堆添了最后一把火,五脏蕴养速度比起之前再次快了不少,这类左道邪功的威力彻底显现,即使是也算见多识广的林末,都不免有些诧异震惊。
这段时间也并未发生什么大事,在常人看来,一切都未变。
只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变吗?
泰淮江之上。
林末于水中踱步,负手行走,速度慢慢越来越快,踏在浪头之上,如乘风破浪,转眼数十米的距离便一闪而过。
前方则是一艘三牙的铁皮大船,附近有比之小些的三条大船拦截,四条大船以舷板相搭,在这宽阔似海的大江之上,开始了最为血腥,只有你死我活的接舷战。
此时人群最空旷之处,铁甲船上一光头巨汉正在被三人围攻。
但即使一人战三人,同样气势凌厉,势如烈虎,浑身的意劲几要凝为实质,一头似狮似虎的两丈巨兽悬于身后,竟还反压制了。
“蓝裂鲸!你们敢做初一便别怪我们海象盗做十五!”
大汉怒吼一声,一掌激起数丈浪,将周遭三人打飞,看见暴冲而来的林末,怒吼一声。
下一刻,两人拳掌相接,犹如巨石碰撞,发出震天的声响。
炸裂的意劲开始抵消,无形的波纹炸开,开始肆意扩散,呈涟漪状掀起呼啸的气流,将桅杆吹得烈烈作响。
只是霎时间,原本猛如烈虎的光头大汉脸色瞬间一变,只觉自身霸烈至极的意劲,在一股无俦似天倾,更为凌厉狂放的意劲气力下,轻易被打散,随后淹没消失。
“狮虎变!无极!”
他怒喝一声,脸庞涨得通红,颤抖的两臂意劲疯狂涌动,整个人瞬间膨壮了数分,身后的狮虎更是快要凝为实物,周遭空气甚至传来虎吼狮啸。
“死!”
一拳轰地砸出。
下一刻,一切戛然而止。
威势骇人到极致的拳影被对方轻轻单手便按住,随后一拨,比之前磅礴到数倍的气力涌来,直接将壮汉整个人如推倒玩具般打退。
“抱歉”
此时一句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呢喃散入风中,自眼前之人口中说出。
“你是”光头大汉目眦欲裂,还未稳住身形,却只见一道急速放大的拳头。
他横练许久,堪称钢筋铁骨,甚至硬抗过宗师一击的躯体瞬间犹如精美的瓷器般破裂,无边的痛苦随着剧烈的意劲爆炸,不过持续了一瞬间。
下一刻,大汉整个人便倒飞出去,直接撞在铁皮桅杆上,生生将船撞得倾倒。
毫无疑问,生息全无。
林末右拳平举,还保持着方才出拳那一刻的姿态,随后才慢慢收手。
“海狮虎赵刚,一击致命,若不是心血来潮邀你前来,这次恐怕有大麻烦。”
身后,肖正阳上前,看着少了半边身体的汉子,轻声感叹。
眼前之人可不是常人,年幼于海中有奇遇,吞服海狮虎珠,躯体远超一般体修,虽不是宗师,但实力堪比宗师,按道理其应该在海象盗本岛坐镇,没人能想到其会在这样一艘普通盗船上。
当然,也没有人想到,他肖正阳能请到一位杀宗师如屠狗的狠人随船。
林末只是轻轻点点头。
“我回淮平了,此次事罢,我要的元石尽早给我。”
说罢便转身取小舟。
肖正阳见此叹息,解释道,“赵刚所属海象盗原为玉州一方郡望势力,逃难至此,劫掠为生,其手上性命足以按千计,我懂你的规矩。”
林末将小舟放下,一脚踢进江中,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点点头。
转身便踩在舟上,向淮平飘去。
他看着海天一色的罕见江景,感受着有些血腥味的江风,蒲扇般的手掌还有几抹血迹。
“不知不觉,我也变成了最初最为讨厌的类型。”
面对素不相识之人,也会无情打杀。
一切的一切,深刻得诠释着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人就是江湖,交织着恩怨仇杀,躲不开,也避不过。
不过唯一能做的,就是留有自己最后的底线。
淮平城,云府。
一处幽静淡雅的小院。
院落面积极大,一看有数百平,最中心则是由白玉板铺砌。
角落处,巨大的香桂树在秋日阳光的照射下,吐露着独属于秋季的香味。中心,一个两米多身高,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正在一丝不苟地打拳。
其打得极慢,犹如夜晚广场之上的老年人,只是打出的每一拳,却分为诡异,将空气都与以吞噬。
周遭没有任何声响。
半盏茶之后,中年男子收拳,将汗水打湿的劲装褪下,露出结实的肌肉。
此时可以看见,其左臂通体鲜红,宛如滴血,覆盖着一片片犹如水晶般的鳞甲。
云天河,兽行宗最有希望突破,晋升内山长老的执事,人称麒麟臂,几乎以一己之力支撑起了淮平云家。
“小姐呢?”
云天河冲洗完身子,回到内堂,穿上衣裳,对着空气说道。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是一个六七十岁的枯瘦老人。
“小姐出去了”老人轻声说道。
“不是说过这段时间让她好好在家里呆着吗?怎么又出去了?”云天河原本愉悦的心情消失,皱着眉说道。
“难不成又去找那人去了?”他问道。
前段时间,盂佛节回来,云诗雅便直接了当地与他说有了喜欢的人,便解释了那封推荐信的下落。
当即听到此话的云天河自然心中滋味难明,不过因为他当年也是对家族联姻不满,一气之下离家出淮平,随后拜入兽行宗,因此并没有第一时间打骂责问,而是以云诗雅年龄还小为由,没有顺着话题继续给其发挥的机会,当没听见。
只是这招并没有管用,其依旧不时便外出,又是送药材,又是送丹药,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
这才有了事后禁足一事。
“没有办法,夫人放出去的,我们哪敢拦?”老人苦笑着摇头说道,答非所问。
云天河叹息一声。
“那人真正底细查明了没?”
他接着问道。
老人脸色笑意收敛,一脸凝重地摇头。
他知道云天河说的是谁。
“此事有些麻烦,对方虽然表面上看只是个普通人家出身,但天赋很好,又很刻苦的平常武夫,一切背景,经历也都有迹可循,不过当我们的人顺势调查时,却受到了很大的阻力”
“什么意思?”云天河眯了眯眼。
“对方不简单,我们查不到,查不到其离开宁阳许氏后的一切信息。”老人两手一摊说道。
空气沉默了。
云天河皱了皱眉头,“那你的意思是,那林末是有意接近小雅?”
老人再次摇摇头。
“这正是我们奇怪的地方,这人别说有意了,连接近都未接近,小姐找了很多次,但对方态度越来越冷淡,连推荐信都不愿要的模样,
我们原本以为是欲擒故纵,结果试探了几次,竟然一点也不假”
“有点意思。”云天河叹息。
“好了,接下来由我来处理吧,此事你们先放下。”
“是。”
老人退去。
云天河一人站在门槛之上,看着夕阳西落,再次叹息。
他作为过来人,又是亲生父亲,哪里不明白此时云诗雅的状态。
只是年龄太小,乍起的一时欢喜,未经历时间的考验,又能持续多久?
他此时方才明白昔日父亲的心情。
不过此事必须尽早结束了。
他隐隐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好像不久后将有大事发生,因此需要尽早做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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