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大魏女史 > 第199章 抄石经
    尉窈的事办完了,五人离开县署,朝着城南的汉国子学堂遗址去。

    路上,尉茂讲述尉蓁和步延桢在洛阳相见的事。

    “我带着步延桢和蓁同门见了两面,他们生疏了,两回都没说多少话,然后步延桢来和我道别,说返回平城。没两天,尉蓁让人送信给我,也离开了洛阳。”

    陆葆真:“什么呀,这事我知道!”

    原来从陆葆真在洛阳大市和尉蓁相遇,俩女郎就结下了友情,尉蓁离开洛阳前,把所有心事全向陆葆真倾诉了。

    跟步延桢一起来洛阳的还有他舅舅家的表兄、表姊,步延桢跟尉蓁见完第一次后,他表姊潘淳娘就单独约尉蓁,恳求尉蓁下次直截了当拒绝步延桢的痴念。

    当时潘淳娘说:“延桢要是再执迷于你,他父母就会中断他学业,不再供他读书。我打听过了,女郎家里也是这样对你说的吧,所以你犹豫了,迟疑了。但是延桢和你又有不同,步家只能供得起一个孩子读书入仕,他今年被放弃了,那就永远被放弃!不像尉蓁你,随时跟家里服个软就行了。”

    尉蓁:“我们可以自力更生,等挣到钱再重续学业。”

    潘淳娘:“自力更生?还想挣钱?你们被撵出家门后只能种地谋生!你知道一对夫妻要耕六十亩地么?如果有牛,每头牛也算劳力,必须增加三十亩地,在这九十亩耕地外,你们还要再种二十亩的桑田。你们每天早出晚归,累到不想说话,累到谁都不愿劈柴煮饭,那时你喜欢他什么?他又还喜欢你么?”

    尉蓁仍犟嘴:“别人都活下来了,我们也能活下来!”

    “那你们的孩子呢?你们各自的孩子原本也可以读书的,就因为你们的选择,让孩子一出生就吃苦头?尉女郎,来洛阳的一路,那些挣扎在田里的百姓有多苦,你该看见的。”

    尉窈、尉茂听到这都明白了,尉蓁和步延桢初次相见生疏,是久别乍见的原因,但第二次生疏,是尉蓁想通了。

    闲聊间,到了地方。

    国学遗址距离南城墙东头的第一门“开阳门”很近,太学遗址则在国学东侧二百步。

    他们来此的目的除了游览两处学宫遗址,感受“斯文在兹”的儒家文明理念,更重要的是抄录讲堂前的各个石碑经文。

    国学的堂前有二十五碑是完好的,为曹魏时期正始二年所立,碑文上刻有《春秋》与《尚书》,字体有篆、科斗、隶三种。其余残碑除了上述二籍,还刻有部分《春秋左氏传》。

    无论国学遗址还是太学,都聚满了慕名而来的儒生,有的儒生须发都花白了,陆葆真看着这些老儒者对石经的敬畏,不禁惭愧:“我来到洛阳后,一天比一天学得少,以前背过的诗都忘差不多了。”

    学渣陆葆幻安慰长姊:“不要紧,咱们肯定都一样。”

    尉茂:“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一直按课业进度在学。”

    陆葆幻做个鬼脸。

    尉茂跟尉窈商量:“人太多了,我挤进去念,你写?”

    “行。”

    尉豹:“那我陪陆家女郎四处转转,你俩别乱跑,等我们回来找你们。”

    他们仨没走几步,便看见有人在卖抄好的石碑经文,然而买的人并不多,陆葆幻好奇原因,陆葆真解释:“古籍文字错一句、差一字,意思就变了,谁知道这些人抄录时认不认真,漏没漏字?”

    尉豹补充道:“你们看周围儒生的穿着,家境应当都寻常,自己抄录用劣质墨就行了,耗不了多少钱,买可不一样了。”

    陆葆幻听了这话后,每走过一个石碑,就回头看着那些围坐里三层、外三层的布衣儒生,他们确实家境寻常,好些人衣裳都浆洗得掉色了,可是他们神采奕奕,对记录经文是那么的执着和渴望!

    同样的青春光阴,她在做些什么?

    呜……想不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做,光玩了。

    “这个石碑前围的人少,长姊,我也想抄一份。”

    陆葆真脱口而出:“抄什么,买……”她抿紧嘴,改口,“那我也抄一份吧。”

    尉豹:“那你俩就坐这,我看哪里有卖吃食卖水的,很快回来找你们。”还得买纸墨,陆家俩女郎只带了行囊笔和两卷纸张,根本不够用。

    尉豹和宗隐错身而过,他多看宗隐两眼,因为对方急目搜寻的样子,与此处的学习氛围格格不入。

    现在宗隐可顾不上看别人,他看见尉窈了!他庆幸自己灵机一动想到的主意,凡是初来洛阳的学子,就没有不来国学、太学抄经文的,于是他每天来这俩地方,老天可怜他,才过去几天,真让他等到梦寐以求的身影。

    前几天的教训令宗隐不敢再冒失,他站在最外围,装模作样看石碑,实则一双眼化为笔,在尉窈周身细细描绘轮廓,怦动的心恨不能长出触角,伸到她脸颊旁边,凑到最近聆听她的心跳,要是能握着她的手,让她摸摸他的心就好了。

    尉茂念着经文的声音戛然而止,脸变凶戾,尉窈顺他视线回头,然后她向尉茂摇下头,指手中纸卷。

    洛阳和平城不一样,再者,宗隐的父亲在廷尉署为吏,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尉茂要是在废学宫这种严肃之地把宗隐打了,肯定会招惹麻烦。

    尉茂又念两句经文后,生气道:“不行,他总看你,我忍不了!”

    “现在就不听我话了……”

    “我听!”尉茂仿佛吃到饴蜜一样心甜嘴甜,他借衣袖的遮挡,迅速轻挠一下尉窈的手臂。

    尉窈红着脸,又小声叮嘱:“出一时之气非英雄,和这种人斗,即使自损一分,也算全输。”

    尉茂不再嬉笑,他认真思索这番话。

    后方,宗隐把嘴里咬出血腥味才后知后觉到疼,原来尉女郎有心上人了?她怎能和别的少年坐这么近!原来她不是对谁都冷冰冰的,只是对他一个人冷漠而已!

    为什么啊!

    他做什么了,就被她讨厌?还有,她身旁的少年一看就出身权贵,和她根本不是一路人,她不会以为学会几首诗,就能嫁进权贵世族里吧?

    宗隐如丧考妣地离开废学宫,回家后就生了重病。

    不提丧气之人,时间一晃三天过,五月十八,天没亮,尉窈出了宜年里,在家人的陪伴下朝着皇宫的千秋门出发。

    尉茂和长兄尉豹都跟着,因为平常时候他们不能靠近宫墙,今天可以借着送尉窈,在千秋门外边等候,这也算增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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