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场乐舞的时间里,有三条蜈蚣在黑暗里爬行,全爬往广陵王元羽所在的位置。
此等奢华馆阁出现一只小虫都是砸买卖的大过错,何况三条大蜈蚣!
赵芷不动声色用铜钱掷杀它们。
此时,桃香阁的厮役次序行事,有重点灯笼的,有撤、呈佳肴的,有引导离去豪客的。
元羽向那贵妇挑弄眉眼,先行出阁。
他来这里晚,马车停在后头颇远的地方,看来是和幽会贵妇约定好了,出来桃香阁,他不往马车所在的位置去,而是朝前方步行。
赵芷叫住对方,刚才她用手套裹了一条蜈蚣尸身。
“将军看。”
元羽瞧一眼,生气道:“我强得很!不用吃这东西补!”
骚人的脑子里全是尿!赵芷解释:“刚才将军看舞时,有三条蜈蚣往将军坐的……”
“嘘——”元羽阻止她往下说,他两边宽袖一拢,继续朝前走,不在意道:“我对赵护卫放心得很,再遇到这种小手段不必告诉我,我一月鬼混一次不容易,莫坏我兴致,哈哈。”
广陵王府的两名护卫追过来,他们了解将军的脾气,没劝将军回马车,只带来赵芷的新武器……下午从廷尉狱顺手拿的铁钩。
别小看这把拨拉火炭的铁钩,坚韧胜过寻常刀剑,它的铸造出自相州的“牵口冶”,那里是国家武器的铸造地!
元羽路过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马车,再往前走时,他减慢速度,找个树影隐藏。
“来啊。”他招呼赵芷和他一起藏好,然后不满道:“你能不能把铁钩背后头?我是来幽会的,不是来逮猪的。我教你个经验,越是热闹之地,从马车上看不出是谁家的,都是出来干亏心事的。”
“嗯。”
“怎么还不来啊。”有蚊子在元羽脸旁边哼哼,他用袖子呼扇。
赵芷在对方前后左右站站,伸几下手,蚊子被抓没。
元羽感叹:“你自己都觉出来了吧?你在任城王府简直大材小用!跟着我方可尽显才能。”
赵芷全当听到的是“噗噗”屁音,她指向远处结伴过来的几名贵妇:“来了。”
贵妇们在各自的马车处分别,有走的,又有才过路的,笑闹声阵阵,元羽抻长脖子盯走一个又盯一个,只恨夜晚太黑。
和他幽会的贵妇登上马车,婢女留在外面,此车停在原地一直不发轫,待前后的马车都走了,道路上也没有过往行人时,车门打开,两名婢女也观望周围寻人。
“美人,我来了——”元羽小跑着,嗓音随跑动发颤。
他脚都抬起来了,赵芷把他拽后,她已将铁钩持在手,探臂把车里每个地方轻敲打、划拉一遍。
“可以了,要属下也进车里么?”
贵妇这才反应过来,指着赵芷要骂,元羽赶紧扔下句“外头跟着”,然后跳上去哄抱对方。
“美人,数月不见,可想本王?”
“你说呢?”
“这小脾气,本王喜欢,嘻嘻嘻嘻——”
车一动,里头的人各“哎哟”一声,一个故意往对方怀里栽,另个蓄意挨着肩头靠,至贱至配的一对!
赵芷察觉后面有人跟踪,轻功极好,她没声张,观察车夫和婢女,不像知情的样子。
马车一直朝西行,从官道走向小路,这是外城还没有划地营建的地方,车终于停了。
贵妇在内命令:“都离远些!”她不放心地趴出窗,果然见赵芷没听她的。
“你也滚远!”
元羽把妇人搂回去,把布帘拉严实,催促:“快些吧,不然天亮了。”
妇人带着气撒娇:“我都着急两年了,你才急一宿。等会儿!说,你什么时候休妻?”
元羽:“不行,休不了,本王要是休妻娶你,就得背着你去和她幽会了,背叛你的事,本王可不舍得干。”
真贱啊!赵芷拿铁钩子“歘歘”钩草抠土,恨不能抠出个大坑,把这对奸人埋在这片野草地里。
车里元羽明显生气了,问妇人:“你真不叫本王碰?好了好了,莫哭莫哭,本王心里要是没你,怎可能为了这半宿,花掉十万钱哪。”
“十万钱?少唬我!十万钱得多少箱子盛,在哪呢?”
“外头的护卫啊,我用十万钱聘了位厉害护卫,咱们就放心……”
元羽话未说完,被妇人吼一声:“滚!”
赵芷敲车门:“将军,得走了,有人追来,还有猎犬。”
贵妇这时又紧抓着人不放:“不行,你不能走!”
赵芷抡起铁钩做势打人,随之把元羽夹臂提抱,跑向草丛,隐入黑暗。
元羽听到几声狗叫,才不怀疑赵芷是吓唬他。
“唉,今晚白折腾了。”
赵芷:“将军觉得亏,赏钱可减半。”
“嗤,本王送出去的东西,岂会不要脸的往回拿?”他不再说话,也不留恋地往后瞧,只感受灌面的夜风,感受离地双脚扫着草丛尖的畅意。
等赵芷跑到城南郊野,放下他,他才说:“我是真愿学广阳王,做个混吃好玩耍的闲王,远离中枢,可是我年壮潇洒又聪明,谁都不信我。赵护卫,其实今晚这种破手段,我知道是谁在谋算,你要是下月再护我一回,我就告诉你。”
还有下月?!
此地靠近洛水河,赵芷不搭他话,扭头过去坐到岸边,她想念家人,她在想,如果女儿将来任女官,进入权力中枢,是不是也会遇到澄王、禧王、羽王经受的危险?
太可怕了,她不会让女儿独自面对的!
内城,京兆王府。
元愉忙碌了一天,此刻才回府,他连洗漱都懒,抱着美妾杨奥妃躺下,声音发困地说话:“白天失踪的护卫,是和广陵王的下属发生争斗,全死了。”
杨奥妃惊讶一声:“京城好可怕,咱们才来啊!”
“无妨,死几个人而已。”
“只要王不气恼,对妾来说,死谁都无妨。”
“呵呵。”元愉搂紧对方,再道:“下午我去找太尉,老狗竟推说忙,哼,我又去司空府,然后又去王肃府……”
他声渐低,杨奥妃以为他睡着了,他又道:“今早和陛下说了会儿话,我听出来了,他想让我歇一段时间,然后让我任职护军将军,督京师之外的军队。”
杨奥妃:“护军将军?是又要离京的意思么?”
“可离京,可不离京。你想想,督周围郡县之兵,我要是留在洛阳,跟挂空职有何两样?要是出去了,洛阳有个什么事发生,谁会告诉我?”
“妾明白了,护军将军听着好听,不是好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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