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异与戚风收拢部队向着太原方向撤退,不过路线并非是直线,而是一会儿大路一会儿小路的。
王异对山西不太熟悉,但是也知道这是回太原的方向,他现在心里挂念朱威,有些心急的问道:“戚总兵,我们这是要退回太原?”
戚风摇摇头:“不去太原。”
“那这是要去哪里?”
戚风眉头紧皱:“去直隶。”
山西这边的事态他看不清楚,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这事的背后究竟站着谁,现在在山西,他是明,敌人在暗,对他们实在不利,不如跳出这个圈子,去外面找力量。
而山西与直隶接壤,山西再怎么厉害,也不应该能影响到京城吧!
王异却是摇头:“不行,你的身份,不能去。”
戚风是太原总兵,身份敏感,这时候带兵入直隶,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重要的一点是,戚风是从戚家军出来的,不论万历心里怎么想,至少朝臣是不信任他的。
王异说完,戚风也是明白了王异的心思,他现在若是敢出山西入直隶,那么治罪的圣旨,肯定比救兵快的多。
就在两人陷入沉默的时候,突然有一骑在前方拦住去路:“太原总兵戚风,出来说话。”
戚风盯着来人看了许久,并未看出什么:“你是何人?”
那骑兵从怀中掏出圣旨,戚风见状立马下令全都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明九边之重,莫过于直隶和山西,山西现恐有动乱,拙内政司秉笔太监周琦处置,各卫所兵马,无令不得出驻地,违令者以谋反处。”
“戚将军,周公公已经前往汾州城,这山西的情况,周公公已然了解了,已经有人拿着兵符去太原调兵了,在往前五里,有天津卫兵马随你调用,你等也立马返回汾州,若有阻拦,尽数可杀。”
“臣领旨…”
………
汾州城从外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城门处已经有很多百姓进出,周琦一行人装扮成商人模样,一路上倒也没有什么风波。
不过刚进城门没多久,就被堵在路上了,外面还吵吵闹闹的,周琦掀开马车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干爹,前面都是百姓,说是从京城过来的大官,在衙门口杀人,让百姓们都过去看呢!”
周琦往前瞄了一眼,人太多了,等人散开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下车吧,咱们也过去看看。”
“干爹,不安全。”
周琦瞥了他的这个干儿子一眼,原本想要发火的,可是最后忍住了:“忠贤呀,你还是太小心了,咱家虽在深宫大内,但也是督过军,见过打仗,在宫里,更是不少见血,反倒是你啊,一把年纪了,还是这样前瞻后顾,这样你是走不远的。”
“咱们这样的人,没了传宗接代的活计,也就是废人一个了,废人在哪里都是废人,不过咱们有主子,主子好了,你这个废人也就好了,若是让主子好好看出你的本事,你就是天下第一等的废人,懂了吗?”
“干爹教训的是。”
周琦点了点头:“过段时间,给你安插到太孙殿下那里吧。”
“太孙?”
周琦没好气的说道:“怎么着?你还想去太子殿下身边?你不看看你过得去吗?陛下身边都是老人了,你过去也是不受信任的,太子殿下那边也是别想了,太子身边的人,都要过文臣那一关,你还不够格,太孙殿下年纪小,你过去发挥你的本事,让太孙殿下信任你,到时候,至少有个二十四监大太监的位子。”
“谨遵干爹教诲。”
周琦眯着眼睛,看到了路尽头的那个高台:“走吧,看看热闹。”
“是…”
………
“bang…bang…bang”
朱威过来后,用手敲了敲这木台,时间太紧了,下面直接用一些桌子做底,上面铺的木材也是长短不一,朱威有些无语,看着呲着大牙笑着的李牛王二:“这玩意儿,行不行啊?”
李牛将胸膛拍的震天响:“大人放心,没问题的,我们实验过的。”
朱威有些不相信:“怎么试的?”
李牛一愣,而后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派了两个人上去踩了踩。”
朱威一翻白眼,好悬没被气死,李牛王二这两个货,办事太不靠谱了一些。不过现在也没办法了,昨日给他们说了在这里搞些事情,现在若是找些理由不做了,反而会引起陈制等人的怀疑,毕竟自己一直表现的很是积极。
毛纪过来后,对着朱威轻轻摇了摇头,他昨夜派了一些好手出城,不过到了现在都没有返回,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不过想来结果并不好。
朱威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还是太年轻了,陈制等人一场场的戏,演的自己深信不疑的,若不是这个“戚风”话中透露的消息让自己警觉,现在自己应该已经真正入了死局吧?
朱威看着这么多百姓,还有维持秩序的巡检司和衙役,有些不好的预感,这巡检司和衙役不算太难对付,可是这些人是和百姓关联最深的官方人员了,在没有强力作用下,百姓对于他们的惧怕或者信任都会比其他的人更深。
在朱威来汾州的时候,这群人没有出现,在金家出了那么大的事的时候,这群人没有出现,现在自己说要杀人了,这群人出现了,怎么着都觉得不对。
“毛大人,可能他们不会给我们时间了。”
毛纪一愣:“为何突然这样说?”
朱威低下头沉吟片刻后说道:“这情况不对,我们一切的反应,好像他们都是知道的一样,昨夜我们应该是猜错了,他们不是害怕我们杀金忠贤,而是…不想让我们杀任何一个人。”
毛纪大惊:“那他们是要动手了?”
朱威点头:“差不多了…”
不过朱威还没说完,就止住话头,因为那个“戚风“,突然过来了:“大人,都准备妥当了。”
朱威看向他的身后,整整齐齐上百全甲步兵,而朱威的人,大都在金家守着,这边也不过三十多人,若真的出现了问题…
看着朱威不说话了,那“戚风”好像有些不耐烦了,出声催促道:“朱大人,时辰不早了!”
朱威眉头一皱:“知道了,带人上来吧。”
“是…”
让朱威没想到的是,被带过来的人,不是被绑着的,而是被护卫拱卫着,大摇大摆的穿过人群。
为首之人,不是朱威意料之中的陈制,而是汾州知州俞敏…
李牛也觉得不对,小声问道:“大人,什么情况?”
朱威摇头:“不知道,不过对我们不利,让弟兄们注意一些,随时准备动手。”
“是…”
另一边的俞敏上了高台,看着应该是吃好喝好了,还换了一身新的官服,显得很有官威:“诸位乡亲父老,应该都认得本官是谁吧?”
“认得,俞青天…”
“大老爷…”
“吼吼吼…好官…”
朱威看着台下这些看着有点疯癫的百姓,有些不敢相信,看向毛纪,小声问道:“这俞敏什么情况?”
毛纪摇头:“山西这边锦衣卫我信不过,而我的暗线,在山西时间太短,还没查出来这俞敏到底什么官声。”
这话让朱威深深皱眉,可是还没想清楚,俞敏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多谢各位父老乡亲抬爱,本官做官,做的就是为民做主的官,这些大家也都知道,可是今日本官很是气愤,咱们的陛下圣明啊,不过却遭到奸臣蛊惑,现在那人正以钦差的身份到了咱们山西,到了咱们汾州,还要杀人,你可知道要杀的人是谁吗?是金家…是王家,是范家,是黄家,是靳家…你们说一说,本官能让他们杀人吗?”
“不能…不能…”
“狗官…”
“狗钦差…”
俞敏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东西,向着朱威方向挑了个眉,好似在挑衅,朱威深吸一口气,他现在大致上是想清楚了。
从出京到山西,这一路发生的所有事,他都差不多想清楚了,刚入山西境界,还没太过注意流民的情况呢,就得知了金家贩卖人口的消息。
而后就被牵着鼻子引到了汾州,而到了汾州之后,朱威就感觉不对了,其他地方怎么说也是有很多流民的,可是汾州一个都没有,原本朱威想着是因为那些流民,都被金家给抓了,准备当成奴隶卖给鞑靼或者其他国家。
可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汾州现在怎么看,都好像是山西帮的大本营啊,这地方距离两大军镇都不远,地处山西交通要道之上,那八大家,再有本事,想要去给女真或者鞑靼偷偷运物资,怎么着也是绕不过这里的,所以这里商业异常发达。
并且汾州这边,大多数人都是依靠着八大家和金家的生意过活的,在这里对付金家和那些晋商,直接杀了倒还算好了,可是只要陷入他们的陷阱,可就是让他们携带民意,杀自己的时候了。
若是朱威的想法是对的话,山西这边从陈制向下,到各地官府、各地卫所,都被一些利益串成了一条线,这些人可能会在朝堂上分属不同派系,但是私下里,可能真的是穿一条裤子的那种。
也就是说,若金家贩卖人口的情况是真的的话,山西上下也都会有参与,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还有八大家资敌的事,以朱威后世的经验,这也肯定是真的,那也就是说,山西上下可能真的已经与大明貌合神离了。
大明一共两京一十三省,山西的地位很高的,其一是洪武年间的大移民,由于元末的兵乱,加上水灾、旱蝗、瘟疫也接连不断,黄、淮河又多次决口,使中原之地“漂没田庐无算,死亡百姓无数,村庄城邑多成荒墟。而这时候的山西,却是另外一种景象,相对显得安定,风调雨顺,连年丰收,较之于相邻诸省,山西经济繁荣,加上外省大量难民流入山西,致使山西成了人口稠密的地区。
为了巩固国力,恢复经济,太祖做出了一个大的决策——“移民屯田,开垦荒地”。把大量山西百姓迁移到山东等战乱,废弃地区发展经济。
这样之后,山西对于北方很多省份的人来说,可不仅仅是一个省份,更是一个祖籍家乡,也是一份寄托,这也是晋商能够在大明各地开花结果的重要原因之一了,毕竟是自己老家来人了,怎么样都会有些亲切。
而第二就是地理位置了,北面直面鞑靼,西面连接陕西,东边连接直隶,南面连接河南,等于说大明北方最重要的几个省份,都由山西串联。
所以山西若真的已经与大明离心离德,那么这情况可就大发了…
………
与此同时的金家,门口等主要出入点,是朱威的亲兵把守,而内部则是被那“戚风”假传朱威的命令,全都换成了他的人,也就是说现在的金家,朱威已经控制不住了。
陈制正在堂内与八大家的人谈笑风生,哪里还有昨日的惊慌?一个个笑容满面的。
陈制抿了一口茶后,笑着说道:“诸位,大事可定矣…哈哈哈…”
金忠贤起身拱手行礼:“这一切全赖陈大人运筹帷幄,那朱威听着京城那些大人物来说,也是不好惹的主,可是到了咱们山西,他是虎就要趴着,是龙也要卧着。”
其余人都在附和,陈制摆摆手,让其他人安静,换了一副表情,沉声说道:“这事,虽说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但是还是有些风险的。本官本来不想这么快动手,好不容易来个人能陪咱们玩一玩,现在倒好,马上就要死了。”
“怪也是怪这朱威,好死不死的让缴什么商税,这也就罢了,他竟然能知道你们和鞑靼还有女真的生意,那么这人就留不得了,你们也是的,这些生意怎么能让外人知道呢?”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也是愣了一下,而后范永斗起身拱手说道:“大人,我们的生意暗道走了数十年了,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没有被发现的可能啊,这朱威他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陈制沉声道:“这朱威是刚刚从辽东回来的,你说他是不是在辽东得到了什么消息?”
范永斗则是摇头:“大人,辽东这条线,因为辽王出了一点问题,最近这端时间都是我亲自去走的,上个月才从那里回来,看起来也是一切正常啊!”
“那就怪了,鞑靼这边和我们联系的人,一直都是鞑靼太师粤珍元,而粤珍元又和与朱威交好的孛儿斤和阿德汉不是一条心的,按理来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所有人都是点头,他们也是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哪里走漏了风声,不过还好,这事外面并没有任何消息,想来现在也是朱威自己一个人或者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吧。
“好啦,暂时不想这事了,有些东西朱威说得也确实没错,你们赚的钱已经够多了,山西流民遍地,对我们的生意,也有很大的影响,一会都出去看看戏,顺便掏出点钱粮吧。”
这时候要让他们拿钱,自然没有人不愿意了,一个个称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声音:“金大元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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