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威进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锦衣卫和巡防营的人,将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全都给赶走了,朱威路过现场的时候,只能看到半条雪白的小腿,其余地方全都用白布盖住。
朱威站在人墙之外,愣了许久,何令也不催促,直到宫门点灯之后,他才缓过神来。
“走吧。”
此时乾清宫内,没了早上那剑拔弩张的味道,朱由校是大骂了一通高攀龙,顺带着将其他要求给孔家一个说法的大臣怼了一遍。
而本能打着大义的名号对抗朱由校的这群人,因为高攀龙做的恶心事变得没理了,也就只能做个鹌鹑了。
“臣,见过陛下。”
朱由校见朱威来了,很是高兴:“好啦,现在人都到齐了,说说吧,后续怎么处理这些事?”
叶向高上前一步:“陛下,此事重大,瞒是瞒不住的,但是老臣觉得也不能一下子全都将事情说出去,这样必然有人不信,更有甚者可能会觉得朝廷故意包庇,所以老臣以为,要分几个阶段,慢慢来。”
“哦?具体说说!”
“第一步,孔家覆灭之事,现在天下人已然知道了,可是朝廷还没有正式的官面文书,才会有这么多人借此事惹事生非,所以老臣建议,对孔家之事,要昭告天下,写明事情缘由。这部分夸大一些也无妨的,并且还可以借此事宣扬我大明剿灭白莲教之事,如此一来,一方面可以降低孔家覆灭带来的影响,另一方面可以大大提高我大明百姓的士气。”
“第二步,则是要尽可能高调的处理高攀龙之事了,高攀龙借孔家覆灭之事,裹挟士林学子,以孔家大义扰乱朝堂,其心可诛,臣请陛下下旨,对高攀龙及其学生同窗,严查审查,抄家流放其族,以正大明律法!”
叶向高不愧是首辅,原先能够让天下动荡的孔家覆灭之事,现在一两下之后,让其他事情将这事掩盖一二,后面再慢慢运作一下,比如拿高攀龙高调开刀,严查其家人朋友学生,就会让更多的人将目光放在这上面,毕竟孔家的事,远没有刀剑真正落在自己头上来的重要。
当然了,若是真的如此做,肯定会让一些真正的那些大儒受些罪了,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及时挖掉些许腐肉,才可能走的更远一些。
叶向高在士林中威望很高,其所作的《续纶扉尺牍序》,《苍霞草诗》,《玉融志》等,都备受推崇。
而他现在的提议,如果传扬出去,必定会让其名声大大受损。
可是此人在朝堂几十年,知道大明的症结在哪,更是一个实干派,现在有了一些对症的药,他也就甘愿做那被人诟病的药引子了。
怪不得《明史》评:向高有裁断,善处大事。向高为人光明忠厚,有德量,好扶植善类。赞曰:熹宗初,叶向高以宿望召起,海内正人倚以为重,卒不能有所匡救。盖政柄内移,非一日之积,势固无如何也。
要知道明史是清朝修的,清朝一般可不给明朝的官好话,由此可见,叶向高此人的人品,着实可信的很。
果不其然,叶向高说完之后,朝臣哗然,礼部左侍郎忱占更是破口大骂其为国贼!
叶向高却是笑笑:“诸位同僚,现在怎么这么大的反应呢?老夫上书请罢矿税之时,你们为何不说话呢?”
得嘞,场面突然安静了,万历朝中后期,明朝处于严重的内忧外患之中,主要表现在:军事开支庞大;朝廷大兴土木、奢靡无度;矿监、税吏四处收刮;苛捐杂税沉重;财政入不敷出。
面对种种窘境,叶向高首先大胆揭露矿监、税吏的危害,强烈要求万历制止不合理的矿税制度。
叶向高在南京当礼部侍郎时,面对辽东人民深受税监高淮的荼毒,就上奏了《公劾辽东税监疏》;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叶向高升任左春坊左庶子兼侍读,因上疏请罢矿税,撤税监,被首辅沈一贯排挤出京,转任南京礼部右侍郎的虚职。
此后,叶向高再上《请罢矿税揭》疏。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叶向高在《请处置钱粮揭》中陈述国家费用增加的弊端,同时指出矿监、税吏对正赋侵夺的危害。自万历二十四年至四十二年(1596—1614年),经叶向高痛切进谏,反复力争,神宗皇帝终于罢免辽东税监高淮和福建税监高寀。
而现在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当初的事情,可是在当时站出来的人,寥寥无几。
“老夫万历十一年入仕,到了今日已经有…嗯嗯,哎呀…让老夫好好算算,哦…已经有三十八年了吧?可是老夫不结党营私,不拉帮结派,不收纳孝敬,对上直言进谏,对下礼遇有加,老夫一辈子行得正坐的端,敢问忱大人,何为国贼啊?”
忱占自觉无理,低头不说话了。
叶向高转头对着朱由校行礼:“陛下,此事已经拖不得了,还请陛下下旨,老臣请封钦差,亲自查办。”
朱由校刚要答应,朱威却突然开口:“陛下…臣有一言。”
“哦?朱先生请讲。”
朱威深吸一口气:“其他事情都没有问题,但是臣不同意高调查办高攀龙。”
叶向高一愣:“为何?”
叶向高是真的不懂了啊,朱威现在不应该将高攀龙往死里踩吗?为何突然这般?
“高攀龙办东林书院,引导贫困士子像学,是大功一件,高攀龙的“实学”理念,更是现在大明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高攀龙的学生同窗,在大明有千人之多,高攀龙所推崇的“除刑戮”、“举朝讲”、“用谏臣”、“发内帑”,也是为国为民。”
“虽说其有错,死不足惜,但是臣反对连坐,更不能磨灭他的执政思想。”
“还有一点…若是高调查处高攀龙,那女人的身份必将成为天下人的笑谈,对她并不公平。”
何宗彦也开口了:“一个女人而已,听说还是烟花巷子的女人,长留侯,不必为此影响大局吧?”
朱威抬头:“她是烟花巷子的女人,不过…她并不下贱,不论是高攀龙,还是这个女人,可以死,但是…彼此都留些面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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