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艾尔文在想着如何寻着岚姻的时候,这位被吞食了记忆的姑娘正在北城的一间高档酒馆里百无聊赖地坐着。说来也怪,明明岚姻对着索雷公爵父子哼那首歌的时候,她应当是记不得艾尔文那两句才对。看来有些东西是深深烙在人的脑海里的,即便是被抽走了记忆,依然能够靠着情之所至,脱口而出。
此时的岚姻时不时地听着隔壁桌两人的对话,可其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
“姐,你怎么回来了?!”黑发女子错愕地望着阿格莱亚,那双藕色眸子里还流露出一丝不安的情绪,不过更多的,还是多年未见后重逢的惊喜。
“怎么?你也要学家族里那些人一般,见着我就一脸厌弃?”阿格莱亚嘲讽道。
“姐,为什么这么说?”黑发女子咬着自己的下唇说道,“你知道,我与他们不一样的。”
阿格莱亚忽地一愣,温柔一笑。不过此时她脸上戴着银质的面罩,没人见得着她的笑意。她用手去抚黑发女子那一头亮丽柔顺的秀发,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时光。她眼前这姑娘还未长成如今这般冰肌玉骨的大美人,只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那会才十六七岁的阿格莱亚,最喜欢抱着这个小她十多岁的妹妹。那会妹妹发间清新的味道,总是能让阿格莱亚觉得心安。在那时,能让阿格莱亚放下手中的剑小憩一会的,只有这个妹妹。每每帮妹妹梳理辫子的时候,阿格莱亚才能展现出她为数不多的小女儿情态来。
“我记得那会,你还是只是个黄毛丫头,一眨眼,都长成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绝世美人了。”阿格莱亚感慨道。
其实更让阿格莱亚感叹的是,若不是她这个妹妹,她早就已经魂飞魄散了,哪里还有今日呢?
她至今都不能忘记那个小女孩眼睛里的纯澈,还有那句“姐姐,这个‘魂鼎’可以收纳人的灵魂,到要紧时刻它可以用来救命。。。”
如若不是那个“魂鼎”,阿格莱亚早就在二十年前的那场决斗中丧命了。
与阿格莱亚不同,她这个妹妹精通的是所有魔法大师都讳莫如深的亡灵之术。而且在这小姑娘还是几岁的年纪,就已经展现出世所罕见的天赋。她给阿格莱亚那个“魂鼎”,就是一个可以在人临死之际收集灵魂的容器。难以想象,一个那么点大的孩子,在没有导师的情况下,竟然有那等作品。
“姐姐,这风克兰可到处都是仇敌,你怎么还敢回来?”黑发女子倒是没有理会姐姐的夸赞,一脸担忧地说道。
“阿芙啊,我没有仇敌,我的仇敌当年就死了。”阿格莱亚淡淡说道,视线不经意地掠了一下在远处门廊侯着的派瑞尔,“你所谓的仇敌,应该是家族的仇敌吧?”
“然而我早就与亨利这个姓氏一刀两断了,我又何来的仇敌呢?”
“可即便如此,你现在回来,真的太危险了。”这个小名唤作“阿芙”的黑发女子小声说道,“有消息说,布剑神已经回风克兰了。”
“那老家伙还没死呢?”阿格莱亚带着玩笑口吻的诧异道。
“姐姐,毕竟当年他最钟意的弟子可是死在你手里的,难保他不会找你报仇。”阿芙说着也转身回望了一眼小个骷髅派瑞尔。
“那便来呗,当年我或许还有些忌惮他剑神的名号,”阿格莱亚撇了撇嘴角说道,“现在嘛,我巴不得他找上门来呢。”
听到姐姐如此狂妄的话语,阿芙未再多言。毕竟前几日那“冲天剑气”阿芙也是见着了,对于姐姐这二十年来在武道上的长足进步,她也心中有数了。
“而且,真要说报仇,也没仇给他报。”阿格莱亚脸上闪过一丝惘然,“当年,我与那人,也只是斗了个力尽而亡,并未分处高下。”
说到这,阿芙想起来当时她去回收那“魂鼎”的时候,见到那风雪之中躺在地上的两人。他们全身上下都是剑伤,大大小小几十处,那流淌出来的鲜血染红两人周围的雪地。等她到的时候,那两人都早已没了鼻息。
“他觉着那‘逍遥’神锋无匹,胜之不武,便始终不愿对我下死手。”阿格莱亚冷冷说道,“可我当时满脑子只有恨意,是不可能对他手下留情的。”
“姐,那要是真论剑术高低,谁胜谁负呢?”阿芙好奇地问道。
“我原以为他是个无情之人,哪里想到他竟比我会动情,那便只能是他输了。”阿格莱亚沉吟一下后答道。
妹妹问得是剑道,可姐姐答得却是人情。
“姐姐,小时候我不懂,现在倒想问你一句——当年你们究竟是谁负了谁?”阿芙眨着眼问道。
“那自然是他负了我。”阿格莱亚想也没想地回道。
“哈!你天天搁那揶揄我,原来自己也有个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呗?”岚姻在旁听了老半天了,这时候插话进来,对着阿格莱亚一顿调侃。
阿格莱亚倒未动气,清冷地瞟了一眼岚姻,“他,已经死在我的剑下了。”
“那又如何?你动过凡心了,光凭这一点,你就心有所骛了,出剑终究是慢了。”岚姻不依不饶地追着嘲讽道。
看着姐姐逐渐阴郁起来的脸色,阿芙不禁轻笑起来,“这位姑娘是谁?好生有趣。”
要知道,这天底下敢当着面羞辱她姐姐的人可不多,这赤发姑娘的胆识真是令人佩服,阿芙如此想着。
“她?不过是我的一个奴仆罢了,而且还是个没了记忆的小傻妞。”阿格莱亚淡淡说道。
“嘿,说到傻,咱俩半斤八俩,谁也别嘲笑谁。”岚姻回怼道。
“我可没傻到对着一首诗,都能流半斤泪。”阿格莱亚鄙薄道。她这说的,自然是岚姻前几日在那念裛楼见到艾尔文那首诗时的模样。
被这么一说,岚姻顿时颊染绯红。
“哪首诗啊?”阿芙忽然来了兴趣,笑着问道,“是那念裛楼里的诗吗?”
阿芙会这么问,显然是联想到了前几日是从那念裛楼中飞出那碧蟒剑气,想必她姐姐这一行人也是去过那酒楼了。她没想到的是,她前脚出,阿格莱亚这伙人后脚进。
“除开他的亲亲小情郎艾尔文,她还能看得上其他人写的吗?”阿格莱亚讽刺道。
“艾尔文?”阿芙望着姐姐惊异道,“原来这姑娘是那艾尔文的。。。”
“嗯?你见过他?”岚姻眼睛一亮,一把拉起阿芙的手,“你知道他在这风克兰的何处吗?”
岚姻与艾克一道来风克兰参加“皇帝会议”,就是为了能在这能打探到艾尔文的消息。这也是索雷公爵的意思,他觉得这次的皇帝会议响动这么大,北方各公国的大人物齐聚,指不定能收获一些关于艾尔文下落的线索。主要是岚姻手下的“自由人士”实乃范奥公国的一处祸害,能早日把这伙人打发走,公爵自然是想尽办法。
自从在那念裛楼里得知艾尔文也来了风克兰的时候,岚姻便茶不思饭不想地想早日见到这该死的人儿。
阿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住何处,我只是在那念裛楼匆匆见过他一面。”
岚姻失落的低下头去。
“都知道他在这王都了,你还怕找不着他?”阿格莱亚最不屑于见到岚姻这副面孔。
“我要是能和你一般狠厉决绝,一剑给他杀了,也就用不着如此牵肠挂肚了。”岚姻不咸不淡地说道。
阿芙在一旁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觉得好生有趣。如此“活生生”的姐姐,她好像从未见到过。在阿芙的印象里,姐姐总是那般冷漠,对世间冷漠,对亲情冷漠,她仿佛只对自己手中的剑感兴趣。即便是阿芙,也很少能感受的来自姐姐的关怀。当然了,那个男人出现在姐姐生命中之后,她也见过姐姐会笑会哭,就像一个普通人一般。只是那样的时光似乎很短暂。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家吧,不然‘宰相大人’要担心了。”阿格莱亚说到“宰相大人”这四个字的时候,那话语间极具嘲讽意味。
阿芙自然知道姐姐与父亲之间那不可调和的矛盾,只得摇头叹气。
而后阿格莱亚把妹妹送出门外。实则是她后头还约了其他人,不方便让阿芙见着。
“姐姐,你刚刚说这姑娘没了记忆,该不会是你。。。”到了那酒馆之外,阿芙望了一眼阿格莱亚,轻声说道。
“没错,就是被我吸食了。”阿格莱亚坦然说道,“我在那大山脉里面修炼,从某个魔物身上学会了如何吸食别人的记忆。”
“那门口这个。。。”阿芙再度望向倚着门框打盹的小个骷髅。
阿格莱亚笑了一下,“你猜得没错,这副身子骨是我的,至于灵魂嘛,就是他的。”
“那他的记忆。。。”
“那自然是被我吃了,我要让他像一个白痴一样地活着。”阿格莱亚一脸阴鸷地说道。
阿芙听了这话愣了一下,一时无言,艰难地笑了下之后说道:“难怪我说姐姐你的体格怎么比原来魁梧一圈呢,那想必这个骨架就是他的喽?”
阿格莱亚得意地点了点头,“不得不说,他这个身形,可真是生得一副好骨骼,太适合练剑了。给他这厮浪费了,不如给我。其实当年我就贪图他这副躯壳来着。”
“当年把这贮藏灵魂之法教给姐姐,究竟是对是错?”阿芙暗想着。她觉着这样的姐姐,太过陌生了。本该早已安息的两人,如今还违背命运般地用这种方式相互纠缠着,真是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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